他们被安排在望海谭旁的一座洞府里,灵气逼人,起码林寒树自打进了房间之后,就忍不住道要闭关一段时间,这地方的灵气堪比下林几个有名的洞天府,这可叫林寒树激动坏了,怨不得所有的修士都渴望到中林,这里方才是修士应该在的地方。
当然,吹箫对此是毫无反应的,灵气什么的对他来说不重要,他每日修炼《九转生机诀》却又放不开手脚的运行,生怕汲取了兆周阁的生气,断了这一派的血脉。不久之后,他便意识到,找个门派寄托并不是他该走的路,除非他走邪派,肆无忌惮、不畏后果的修炼,否则,这一辈子他便只有做游行者。在这广褒的大路上四处游历,找寻着生气,一面历练一面修炼。可能在路上遇上什么人同行一段时日,但却永远只有孤身一人。因为不像是别的修士,游历完自有归处,可是吹箫便只有自己。
唔,似乎有点悲惨。吹箫勾起唇角,摸摸鼻子,探手从储物玉简里拿出林寒树送的紫竹箫,横在唇边,微微吐气,疏朗的箫声冲天而起,带着一股子洗净铅华的大气和平淡。说实话,吹箫已经能看得很开了,实际上早在上一世,他便经历过了这种稚嫩的烦恼,痛苦与孤单,迷茫与前路,但现在,他懂得放开,懂得享受。
人都道但凡有点子建设的术士,多犯五弊三缺。上一世的顾惜原是不相信的,这很自然,任何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小子都会认为自己多少有那么点子与众不同,他幻想着自己会身体健康,家庭和睦,子孙成群,交友遍天下,什么缺憾也没有。但实际上他跟其他术士一样,五弊三缺存一,幼时,祖辈往生,青年之时,父母俱亡;直至去世,都无妻无子,可谓是天煞孤星。似乎这辈子的西门吹箫也没能逃过这一命运。你看看,出生无父,幼时亡母,连一个心上人,他都没有告白,便也离世.....
阿玄......吹箫眼中闪过浓烈的哀伤,他想起那个书生闲适的躺在小院里的场景,俊美的脸庞,嘴角的笑容,他生气时皱起的眉头,那自己没有办法的叹息......箫声时而舒缓时而急切,蕴含着浓浓的思念以及深深地爱恋,吹箫全心全意的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一曲吹奏出了他和阿玄的整个相识过程。在这一曲中,吹箫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明明是站在庭院里,可若你闭上眼睛,便会发现,庭院里根本就空无一人,感觉不到一丝人息。吹箫借由这哀伤而甜蜜的曲子达到了顿悟。
上天叫他来这一趟究竟是为什么,这个世界又是个什么样的?他的病症,他所得到的机缘,这本《九转生机诀》又有什么意义?
还有,自己.....有必要如此害怕天道的惩罚吗?这个世界的天道跟原来的天道是一样的吗?
毕竟,这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世界了,原来的顾惜是弱小的,面对天道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但在这里,人们逆天修真,追求长生,仍旧有那么多的人成功,似乎天道也并非完全不准人反抗,你看这一次,他犯了禁忌,但说实话虽然险,可绝对没有到九死一生的境地。似乎天道的底线也被放宽了许多。他所坚守的那些原则,真的是天道规定的吗?
似乎有什么不对。是了,顾惜和西门吹箫已经是两个人了,那么两个世界的规则自然也不相同,如今,他仍旧在用旧时的思维行事,简直就像是把自己禁锢在‘顾惜’那个时候。到底,他还是执着了,没有自己想象的洒脱,轻松的放下。
吹箫沉浸在思考中,朦胧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跟整个小院都达到了一怔完美的融合,仿佛他本身就像是长在那里的一株小草。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境界,仿佛早先横在脑海中的,那些叫人困惑挣扎的事情一下子便豁然开朗了,回头看似乎都是庸人自扰一般。
望海谭的小院中,箫声悠扬,一直持续了四个时辰,待吹箫再睁开眼,天已经黑了,他放下紫竹箫,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吹箫终于放开了心胸——西门吹箫,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你既已走上了修仙的道路,本就是逆天而行,还要小心翼翼的规避着‘天道的惩罚’?且实际上,立林界的天道究竟不容何行为,谁也不知,不能再拿之前的原则来要求自己了。这个需要自己去慢慢的摸索。
在这种思考中,吹箫竟不知不觉的盘膝而坐,闭目运行《九转回生诀》,非常奇妙,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立体图,空气中散逸的白色生气犹如燕投林一般,迅速而自发的钻进他的身体,几乎都不需要他来汲取,这是一股庞大的力量,经脉里的生气犹如奔流的小河,汇集入湖,越聚越多,越聚越多,终于,吹箫觉得丹田处已经容不下如此多的生气,可钻进来的生气仍旧很多。吹箫不得不对他们进行压制,好腾出位置给后来者,生气前仆后继,似乎不知疲倦,丹田里的气被吹箫一压再压,已经快到极致,量变引起质变,终于在吹箫的强力压迫下,一滴乳白色的液体自气体中凝结而出,悬浮在丹田中,而后是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吹箫丹田中的气体越来越少,液体越来越多,此消彼长,终于当最后一丝气体消失的时候,吹箫似乎听到有什么破了的声音,他不受控制的抬起下颚,张开嘴,一抹浓重的黑气自他体内喷涌而出,消散在空气中。
吹箫张开眼,一抹喜色闪过,方才的顿悟不仅使自己突破了,甚至还逼出了深藏在五脏六腑的一部分阴煞!虽然只有一小点,但也叫吹箫看到了痊愈的希望!
然而,这喜悦还未持续多久,便停下了。
就在吹箫突破的一刻钟后,镜亭回到了望海谭,俊俏的脸蛋阴沉的似乎能滴出水来,他的怒气是那么的明显,以至于这个人都显出几分阴狠来。
吹箫皱起眉头,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镜亭见来人,方才缓和了神情,目含无奈和愤恨将事情讲了一番。
原来,这兆周阁公分内、外门两门,除去资质有限的外门弟子,内门又有六阁一室,这一室便是周阁室,则是整个兆周阁最顶尖的殿堂,门派所有顶级的功法、技法、丹药、法宝等都优先倾斜周阁室。六阁的弟子无一不以进入这一室为目标,但周阁室名额有限,六阁自然竞争激烈。
而这六阁中,他们的望海阁最为特殊,整个阁只有师徒两人,却占据着整个兆周阁数一数二的洞天福地,每月门派发放的资源也是最优的。其他五阁自是不服,但两个老祖宗却用强硬的手段硬是压制下来。门派中虽有不满,到底也不敢在说什么。
望海阁的特殊让它被其他五阁孤立,最奇妙的是,对此事,望海阁自始至终都不曾表过什么态,门派给什么便拿什么,也轻易不跟其他阁的人互通有无,更多的时候,望海阁就像是独立于兆周阁的小门派一般。
镜亭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师父。他师父焕无如今是分神之境,战力惊人。可现在,师父现如今已然受了重伤,昏迷也有一年了,时今就差那一味药便有望恢复。但显然,有些人并不愿意叫师父醒来。尽管宗门对此事分外的上心,可坏消息仍旧一个个的接踵而来。
这几日,等待碧涛佛草的消息已经叫镜亭满心的焦急,叫他犹如五脏六腑灼烧一般。好容易,今儿个得了信儿说是碧涛佛草有消息了,镜亭没做多想,便兴冲冲的冲至兆周阁正殿四方堂。
他去的时候,厅堂中已然坐了两个身着金刀门衣衫的男性修士,金刀门位于兆周阁北方,同属于二流势力,不同的是,金刀门的两个渡劫期老祖如今一个方才一千五百多岁,另一个也不过一千八百多岁,比兆周阁的老祖要年轻不少,若有幸,甚至还能朝前一步。是以,金刀门对上兆周阁,还是有几分底气的。两个来使端坐在位置上,也颇有几分倨傲的感觉。
如今掌门人荀佳不在,负责接待的是廷尉阁阁主雷跋。镜亭进去先行了一礼,而后便开门见山:“见过阁主,我听阁主找我来,已有了碧涛佛草的消息了?”
雷跋点了点头:“不错。金刀门的两位道友来便是为了此事,我兆周阁寻碧涛佛草的消息传出后,金刀门刚好得了一株三百年份的碧涛佛草,如今上门便是为了做个交换。”
镜亭心中一喜,忙走到金刀门两个修士面前行了一礼:“见过二位道友,不知两位想要换些什么?”
金刀门的两个修士对着镜亭,连起身都懒得起,只懒懒的回了一礼,而后轻描淡写的笑:“我们要交换的东西,与兆周阁来说也不难得,贵派已有。不过是一枚望虚丹而已。”
镜亭顿时大惊,继而大怒!就连已然知道金刀门所谓何事的雷跋都忍不住再次露出怒气来。
这望虚丹可不简单,乃八品丹药!服用此丹,合体期突破渡劫期成功率可增至一层,若冲关失败也可确保缘由境界不倒退,是冲关的宝贝。望虚丹就是在一流门派中也是重宝中的重宝,这金刀门也真敢开口要,一株不过三百年分的碧涛佛草便感作价一颗望虚丹,真真的痴心妄想!
镜亭不仅惊,且心凉,兆周阁有没有望虚丹他不得而知,可就算是有,门派也绝对不会做这个交换。雷跋叫自己来,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公正,并非刻意阻止望海阁阁主康复,因金刀门这个条件,实在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