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久期再次看到母亲白若安的时候,甚至有些无措,要知道上次她们俩见面,可以称得上不欢而散。
她以为自己和陈西洲离婚成功,回娘家想要抱抱白若安的大腿,追求一点来自母亲的安慰。就是人们常描述的那种“来自亲人无条件的支持”。事实证明,她不但错了,还错的很离谱。
白若安几乎是用她冷若冰霜的第一反应刺痛了柳久期,在回过神来之后,冷静地朝着柳久期开了嘲讽,痛心疾首外带利弊得失,特别理智也特别无情。在说的任何东西都既是事实又正确这件事上,白若安和陈西洲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最后的结果就是白若安和柳久期不欢而散,白若安对于这个失婚女儿不闻不问,柳久期再复出也不想和白若安扯上任何关系,一如她多年前逃离白若安的光环。连大惊失色的柳达也不敢明目张胆照顾女儿,只敢偷偷把半山的别墅钥匙快递给柳久期,然后给她的账户打了一笔为数不小的款项。
柳达就连给柳久期打电话安慰她,都是偷偷摸摸的,占用了自己以往用来偷摸抽烟的时间,话语里满是百转纠结的痛苦,一面是女王老婆大人,一面是娇娇宝贝女儿,柳达谁也不想得罪。
好在那之后,柳久期忙于事业,天南海北的飞,到之前那次《仙侠传奇2》剧组闹出事来,白若安亲自打电话给她,让柳久期老老实实回家,张开了自己阔大的保/护/伞,要把柳久期兜进去。母女之间的关系才算是有所缓解。不过,柳久期立刻远赴m国拍摄《谜》,这母女关系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僵在这里,谁也没有更进一步。
不过,在柳久期的眼里,女王大人白若安今天看她的态度,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她当年轻信谢然桦,什么都不设防,哪儿会给白若安今日惹下这样的麻烦。
不过令柳久期意外的是,今天她回家,白若的第一火力目标竟然不是她,而是那个早就蔫头蔫脑坐在沙发上的柳远尘。柳久期和陈西洲一进家门,白若安双手抱胸,踩着黑色的三寸高跟鞋站在锃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居高临下睨了他们俩一眼,点了点头说:“先坐着,我和你哥快谈完了。”
柳远尘猛然抬头:“你这根本就不是谈话,你只是在命令我分手!”
白若安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告诉你我不赞成你结婚,但没有要求你分手。”她发出那样冷清的预言,“事实上,我相信,没有任何人给你们任何压力,你们这段感情也会很快结束,秦嘉涵在人情世故这件事上,领先你不止一两个段位,她会知道这份感情有多么的荒谬和可笑,并且决定和你分手。”
白若安这句话说完,别说柳远尘了,连柳久期都跳了起来:“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说?”
白若安冷静地看她:“要打赌吗?”
柳远尘忍无可忍:“我的感情,不是一份赌注!”他站起来,刺痛只是一瞬,立刻又恢复了他那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柳久期似乎在一瞬间才明白,哥哥的犀利毒舌和颓废疏离,都只是保护色,他用脚无意识地蹭了蹭地板,嘴角甚至噙着一丝笑意:“今天我回家,就只是来通知你这件事的,你儿子不日可能就要结婚,你祝福固然好,不祝福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毕竟结婚过日子的那个是我,不是你。”
他转身就走,没有回头,手臂轻轻在空中摇了摇,而后狠狠摔上大门。
柳久期很愤怒:“妈妈,你不能这样,嘉嘉是很好的人,哥哥也和她一起很幸福,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呢?”
“第一,注意你的态度,柳久期,基本的家教和仪态到哪儿去了?”白若安的声音毫无温度,“第二,收起你的先入为主,柳远尘这个家伙终于找到个肯和他过日子的姑娘,我不放鞭炮就不错了。”
“啊?”柳久期觉得自己的脑回路真是跟不上伟大的母亲大人!
“你知道你哥为什么都要三十岁的人了都还没有个固定的女朋友吗?”白若安轻飘飘抬了抬手,自己也施施然坐下来,她这问题本也没指望柳久期回答,她吐出两个字:“懒,宅。”
一个男子如同沾上这两个字,那估计得有金城武的颜值才能重登男神宝座,柳远尘有金城武帅吗?没有,那感□□上难怪被蹉跎。
柳久期默默在心底加上,还有毒舌!
白若安慢慢说:“不给他一点压力,他说不定还真分手了。”她叹了口气,“我这是什么命,生的孩子都是天生反骨,越不让干的事情非要做。”
柳久期一头黑线,也是活该她倒霉,柳远尘招惹了母亲大人,她也要连带被斥责,立刻反驳:“可不关我的事。”
“不让你进演艺圈,你非要进,不让你跟着魏静竹,你非要跟,不让你……”白若安也是气头上,话已经出口,猛然顿住了嘴,把那半句“不让你离婚,你偏要离”生生咽了下去。陈西洲还在呢,一脸平静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陈西洲的手里还握着柳久期的手,可不是一副要离婚的模样。
白若安改口:“不让你复出,你还要复出。看你们俩兄妹,一点不省心,三天两头地折腾。”
“我的事等会儿再说。”柳久期突然抓到了母亲语意中的一个重点,她凑到母亲面前问她,“所以说,你并不是对秦嘉涵不满意?”
白若安已经冷静下来,分析给柳久期听:“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秦嘉涵从那样的家庭走出来,靠着自己走到今天,路是苦,但没走歪,挺不容易,我很欣赏这种姑娘。不过这事儿我说了不算,你哥那句话没说错,过日子的是他,他喜欢才重要。”
柳久期皱了皱眉:“既然你不反对,祝福他们不才是最好的方式吗?为什么要反对他们结婚?”
白若安又叹了口气,幽幽地望着地面,良久才说了很长的一席话给她听。
“你哥这辈子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懒散,他所有东西都不在意,所以得到和失去都不在乎。”白若安摇了摇头,“这事儿怪我,这么多年也没能做个好母亲,也指望不上你爸,说起来,你哥这个个性,我需要检讨的最多。他需要我们的那些年,我们总在缺席,现在想要把他找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柳久期有些说不出话来,要知道,站在她面前和她说着这些话的人,可是白若安啊!白若安是一个永远很拼命的女人,雷打不动五点半起床,永远妆容精致,衬衫不能容忍一丝褶皱,高跟鞋的漆皮上没有一丝浮尘,文件的字体字号页边距有严格规定,追求完美的自己和完美的所有一切。
眼下,白若安却在她面前脆弱着。
白若安继续说道:“我是担心他现在太冲动,难得有个喜欢的姑娘,才交往了几天,一来就要结婚,不拖一拖,压一压,我怕他日后后悔这个决定。”
“感情不就是冲动吗?”柳久期虽然理解白若安的苦心,却也有着自己的疑问,“万一真给搅黄了……”
“那么,他们人生中遇到比我的反对更大的挫折,还多了去了,这点风浪就能吹散他们,早晚也会因为别的事情分开。”白若安面无表情。
白若安和陈西洲在这点上真的是相同的,他们说的话,永远又真实又正确。
白若安不给他们磨折,生活也会。
柳久期心头一动,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当初她非要进演艺圈,白若安刚开始也是大写的反对。直到她一次又一次证明自己确实对这件事有兴趣,白若安就开始给她铺路,从广告到主持人,都是耗时不多,却能训练她能力的工作,舞蹈歌唱更是跟得紧,专门请了知名老师来辅导她。那种国际大奖拿到手软的大师,轻易是不收徒的,如果不是白若安,还真请不动。
难道说……也许这是白若安表达爱的方式。残酷,但有效。
柳久期还没来得及将这份沉默的母爱琢磨清楚,白若安轻飘飘地睨她一眼:“你嘴巴可要严一点,就你那点城府,秦嘉涵我不担心,那是个直性子,但是两下就能被你哥套出话来,你最近不准给他打电话。”她揉了揉太阳穴,“说说你的事儿。”这才是今天柳久期出现的正题。
柳久期抬头看了一眼陈西洲,陈西洲点点头。她简单解释了一下今天谢然桦威胁她的事,白若安听完冷笑一声:“也就糊弄糊弄你。”
说着转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刚好,我这边也到一段落了,正想找你们俩碰一碰。”白若安平和地递过来一份文件,没有多说话。
柳久期接过来,和陈西洲一起头靠着头,把文件看完,一时间,两人的表情都错综复杂,直到柳达进门打破了这份静谧,他乐呵呵说:“呦!居然都在,快来快来,便宜你们了,我给你妈带了宵夜,过来一起吃。”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都各自满带含义,柳达一愣:“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