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蓁睁开眼睛,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打量着整个卧房。
鎏金古兽双耳熏炉内燃着檀香,冉冉香气浸入整个寝阁。寝阁一角放着一尊镀金博山炉,炉内燃着银丝碳,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哔啵声。炉旁放了一张小榻,榻上卧着一位穿淡青银丝绣花衫的姑娘。
沈长蓁其实并不知道那些古香古色的物件是什么,但神奇的是,在她目光触及时,那件东西上就浮起半透明的一行宋体小字,是这件物品的名字。
沈长蓁心中大喜:这系统还是颇为人性化的嘛!
房门口的金丝锦帘被轻轻掀起,一位衣着烟霞色双面小夹袄的姑娘,悄无声息地进来,带进屋内些许寒气,却立刻被室内的热气暖融了。卧着的那个姑娘听到响声,悄悄起身,为进来的姑娘倒了一杯热茶,轻声道:“怎么样美景,问了么,公主怎么说?”
后头进来的那位,名为美景的姑娘行了一路,有些发寒,入了室内,先是喝了口热茶暖暖,又褪了身上的夹袄,方道:“我和良辰去的时候,老太太那边正派了人在问话,说是请公主安心养胎之类的,我也就没提别的,只是说了一下姑娘过两日要去家学的事情。”又喝了口茶,“良辰去小暖阁看兰桨去了,我就先来跟桂棹姐姐说一说,免得担心。”
“能不担心么。”桂棹叹气,“虽说姑娘恩准兰桨搬入小暖阁养病,但是管事妈妈给请的大夫……”她欲言又止。
“罢了,还是等姑娘醒了,烦请姑娘向公主提一提吧。”美景叹气,“姑娘年纪小,只怕忘了也未可知。”
这几句话信息量颇大,沈长蓁开启疯狂记忆模式,很快就梳理好了信息:桂棹是刚刚炉边卧着的姑娘,美景是后面进来的这个姑娘;另外有两个姑娘名为良辰和兰桨,只不过兰桨生病了,良辰去看望她。从她们出入小姐卧房的随意看来,这四个应该就是自己房内的大丫鬟了。
桂棹看了看屋内放置的一架西洋钟,道:“时辰到了,姑娘快起了。”
听到此话,沈长蓁颇为配合地微微一动,桂棹和美景一齐上前,一人打起一边笼着雪白蝉翼纱的帷帐,用雕花银钩挂了。桂棹拍了拍手,自有门口的丫鬟打了金丝锦帘,让四个丫鬟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规规矩矩地侍立一旁。
帷帐掀开,桂棹、美景的模样自然出现在沈长蓁眼前,二人都是十一二岁的模样,但是桂棹看起来明显比美景沉稳有加。二人都是一样的淡青银丝绣花衫的打扮,并且都是眉清目秀的小美人。
一睁眼就能看到美女,沈长蓁心情大好,看着桂棹拿起盆中的软绸面巾走来,奇怪的是,身体却像是知道该做什么一般微微外探,任桂棹和美景服侍她洗脸净口。她一面奇怪着,一面掀被而起,坐在妆台前,任由美景为她梳发。
梳洗妥当后,桂棹请示:“姑娘,今天是不是穿绣房昨日刚刚送来的,屺罗翠软纱百褶裙?”
沈长蓁心道:我怎么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所以她从善如流:“好。”却是一出口就自己下了自己一跳:这奶声奶气的童声是怎么回事!一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体,她唯有悲愤的份了,为什么系统什么都告诉自己了,就是没告诉自己是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呢?!再伸出肉乎乎的爪子看了看,沈长蓁真是一脸血。
趁着桂棹去拿裙子的空,她仔细地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只是四五岁的年纪,却有了一头及腰长发。美景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梳发的手艺是真好。如今长发被美景梳成娇俏可爱的丱发,在两个揪揪的最顶端,各插了一圈圆润的珍珠做点缀,看起来铜镜里的小女孩倒也玉雪可爱。
于是她心中对于系统的火气也就消了大半。
桂棹捧着一个托盘匆匆而来,托盘上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色百褶裙,沈长蓁起身站到桂棹和美景之间,看着二人为自己套上衣裙,又左右检查是否有不妥之处。一切都收拾好了,卧房门口传来一个脆生生的通报的声音:“琉璃姐姐,这么早就来啦?”另有一个沉静的女声答应着:“是啊,公主让我来看看姑娘起身了没有。”
自有人打起帘子让琉璃进来。琉璃的年纪比起桂棹和美景要大不少,所以举手投足更显沉稳,她恭恭敬敬地朝沈长蓁福了福:“见过姑娘。”
沈长蓁点点头,奶声奶气道:“琉璃姐姐来有何事?”
“回禀姑娘,公主房内已经摆好了早饭,公主、驸马和两位少爷已经起身了。”
言外之意就差自己了!沈长蓁抬步就向外走:“快快快,别让父母等急了。”
桂棹急急忙忙地拉住她:“小祖宗,你急什么呢?这隆冬天,不穿大氅会着凉的!”沈长蓁乖乖站住,琉璃也来帮手,几人一齐为沈长蓁披上大氅。她穿着暖融融的银鼠毛大氅,却又想到了另外的事情,扯了扯桂棹的衣袖:“兰桨好点了么?”
桂棹和美景对视一眼,碍着琉璃在,也不说其他的什么,只是含糊道:“比之前是好了些许。”
沈长蓁本就把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见二人如此动作,心中明白,抬步就走:“我去找娘说一说。”
众人簇拥着沈长蓁出了卧房,凛冽的寒风铺面袭来,桂棹赶忙紧了紧沈长蓁的大氅,搀扶着她上了暖轿。沈长蓁撩开帘子的一角,欣赏公主府的美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如何不好好照料。更何况宣御帝和明盛长公主年纪相近,自小一起长大,其中情分更是旁人无法比拟。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公主府占地极广,且不说沈长蓁自己卧房内那些名贵的布置,单看这一路行来的景色,真的有移步换景之感。虽然时值寒冬,可还是能看出公主府的珍奇景色:清溪细石、长桥卧波、亭台楼阁,既有北方的大气疏朗,又不乏江南的清俊秀丽,宣御帝耗时五年打造的公主府,果真名不虚传。
明盛长公主的住处名为兰亭居,距离沈长蓁的云浣小筑相隔甚近,不多时暖轿就稳稳停在了兰亭居门前。门口守着的两个丫鬟看到她,一边为她打起帘子,一边笑着通传:“姑娘来了。”
屋内的热气立刻融化了在外面沾上的些许凉意,琉璃和桂棹忙忙地为她解下大氅,就有一个十岁左右的清俊男孩子冲过来了:“妹妹!”
沈长蓁一回头看见他,他的头上就浮起透明的宋体小字:沈长渊。她立刻软软糯糯地喊了声“二哥!”这正是明盛长公主的二公子沈长渊,十岁出头的男孩子,已经像个小大人般了,亲昵地抱起妹妹蹭了蹭:“哎!”
他身后一个身量颀长、面如冠玉的少年含笑站着,虽是笑着的,却不忘提点弟妹:“虽是在自己府内,还是不要忘了族内自己的排行!”沈长蓁闻声抬头,看到他,仔细辨认了他头上的名字,便从沈长渊怀中朝他伸出短短小小的双臂,声音清亮:“大哥抱!”
这人正是大公子沈长灏。未及弱冠的少年,已经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立在那里,像一棵挺拔的翠竹,更兼面容俊秀,平时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目,居然也染上了点点笑意:“五妹妹起得是越来越晚了!”他是长公主和沈阙之的嫡长子,是沈府的大少爷,自小就被当成接班人来培养,平日里谨言慎行,也只有面对这个唯一的妹妹的时候才会展露笑容。
屋内温暖如春,角落里白玉骨瓷麒麟双头香炉冉冉吐着香气,正墙上挂着草书圣手容浣尘的墨宝“兰亭”二字,下方是一张红木八仙桌,两旁是雕刻精细的红木扶手椅,左侧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面容清丽的女子,五官生得大气俊秀,乌发斜斜梳了一个堕马髻,上面簪一根白玉镶银丝发钗,一身百蝶穿花的桃色缎袄,手腕上挂着一对羊脂白玉镯,整个人显得贵气天成。
她的头上也有一行发光小字:箫蘅元,括弧,明盛长公主。她身边的这一位自然就是沈阙之了。他一身绣暗纹的墨蓝蜀锦袍,俊眉星目,目光沉静似深潭,周身自有一种独特的气韵流动,坐在公主身边气势也丝毫不弱。二人皆含笑看着孩子们笑闹。
美妇人和帅大叔,完全不用选择,所以当明盛长公主和沈阙之的目光投在沈长蓁身上时,她毫不犹豫地奔向了这位:“爹!”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沈阙之看着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肉团子,赶忙上前几步一把抱起:“这丫头急急火火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语声责怪,可是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要怎么掩饰自己急色的这一行为呢?沈长蓁眼珠一转,四肢爪子紧紧地扒住沈阙之,奶声奶气道:“喜欢一个人才急着去找他呢!”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的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看着周围笑得横七竖八的众人,沈长蓁泪了:我一个花样年华的预备役女大学生,在这儿撒娇扮痴何苦来哉!还不是害怕被人当成妖邪之物处置了!念头刚到此,就听到明盛长公主言笑晏晏:“蓁蓁,别猴在你爹身上了,早膳都不知道温了几次了!”
公主发话当然要听从,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自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于是沈长蓁乖乖地从沈阙之身上哧溜滑下来,跑向偏厅:“开饭喽!”桂棹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去:“姑娘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