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墨家总院,赢平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寻思这一天的经历,不由得唏嘘不已。先是邂逅了女扮男装的墨家弟子李灵,两人相谈甚欢时又遇到了前去墨家总院的秦军士兵,慌慌张张的赶到墨家总院报信儿,看到剑拔弩张的墨家和秦军,眼看就要爆发一场战斗,却又在墨云的调解下烟消云散。事儿虽然告一段路,但情还未了,墨家显然被伤了感情,他们急吼吼的要反出秦国。走就走吧,毕竟那是人家自己的宗派,别人无权干涉。就像赢平的前世看到的跨国公司一样,从某个国家撤出资本,政府也不好反对。但遇到强势点的政府,恐怕临走也要被扒层皮,所以还是谨慎点为好,不动声色,低调退场。
至于临走时墨武对赢平的担忧,怕他去朝廷告发墨家离开,赢平私下里认为,那纯粹是多余的担心,他平时的话就不多,不是那种嚼舌根的人,深信“话多不如话少,话少不如话好”的道理,再说这件事也算墨家的秘密,他对墨家印象很好,不会随便拆人家的台,这也不是赢平的风格。
回到长明院,天色已经黑了,他没告诉韩珠今日之事,只说在城里转了一圈,玩的甚是开心所以才回来的晚。韩珠也没多问,两人用罢晚饭,就早早的洗洗睡了。
次日一早,赢平先是起床练剑,然后依旧在宫里闲逛。像他这样的王爷,本来就没什俗务缠身。只要读好书练好武,关键时刻以大秦王子的身份顶上去,维护江山社稷的稳定,就是他的任务。每天锦衣玉食,僮仆伺候,娇妻相伴,说不出的神仙快活。太子之位他也没多想,不管是朝廷大臣,还是黎民百姓,都知道公子扶苏的大名,秦王嬴政百年之后,公子扶苏即位,那是内定的事情,他很清楚,再加上对扶苏的印象很好,所以他从不去争宠。很多时候,他都忘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是什么。完成鬼谷子的心愿,统一六国吗?那似乎是历史的必然趋势,有他没他,地球照样转,何必太在意呢。他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秦宫很大,亭台楼阁,绿树繁花,小桥流水,更有数不清的宫女美姬在其中穿花拂柳,看的赢平赏心悦目。正在东张西望,四处扫描美女时。却不防一个小太监呼的一下撞到身上。
“怎么走路的,急急慌慌的投胎去啊?”赢平正在看美女的心情被打乱了,没好气的说道。
“公子平恕罪,我这边有要事禀报大王,没想到走的急就撞到您了。该死。该死!”小太监一边说,一边往自己脸上扇耳光。
“也罢,你忙去吧。下次走路可注意点。不过看你走的方向是去父王的寝宫啊,以往这个时候,父王已经在勤政殿上朝了,你去寝宫干什么?”赢平很疑惑,在他的印象中,他这个父王可从来没缺过早朝,不管刮风下雨,十几年如一日,从来不曾间断。
“今天很奇怪,大王到现在还未上早朝,朝臣们都在勤政殿聚齐了,但就是不见大王。所以殿前总管差我去大王寝宫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赢平一听,也感觉很奇怪,要说父王那可是出名的工作狂,每天读的竹简就有几十斤。宵衣旰食,兢兢业业,绝对可以评得上劳模了。于是说道:“父王难道病了?我和你一同去看看。“
“诺!|”小太监应道。
两人一起向秦王寝宫走去,刚走到寝宫外边,就听见里边书声琅琅,显然是有人正在读书。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夫离法者罪,而诸先王以文学取;犯禁者诛,而群侠以私剑养。故法之所非,君之所取;吏之所诛,上之所养也。法、趣、上、下,四相反也,而无所定,虽有十黄帝不能治也。”
听声音,赢平已经知道是秦王在读书,声音洪亮,抑扬顿挫,感情投入,显然很享受。
“韩非子真乃当世大才!嗟呼!寡人得见与此人游,死不恨矣!”
赢平听秦王读书读的认真,就没敢去打扰,站在门外恭候。同时,大脑在快速转动,寻思韩非这人。他只记得初中时的历史课本上,韩非子有个头像,脸型方正,额头高广,剑眉拧成疙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斜视前方,一副睥睨天下谁也不服的样子。其他的都记不清了,看秦王的样子,他对韩非很是推崇,竟然说出了见到之后死也愿意的话语,这是什么,这是满满的基情啊,他们虽然没有见面,但基情来自于神交,来自于共同的价值观,这种关系有时候甚至来的更牢靠。
正愣神间,一个人探头探脑的出来,正是秦王的贴身太监赵高,只见他机灵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看到赢平,显然有点吃惊,但迅即平复下来,小步跑上前去,先鞠了一躬,说道:“公子平来了,大王昨夜读书读到现在还没停歇,早朝也没去,早饭还没吃,万一累坏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
赢平对赵高素来讨厌,也不答他的话,直接走到寝宫,朗声拜道:“儿臣赢平,拜见父王!”
“平儿,来来来,昨天李斯给寡人送来一部书,说是他的同学韩非写的,寡人一读就爱不释手,虽然未见韩非真人,单看他的文字,已经引为知音了。”自从上次勤政殿议事之后,秦王对赢平是越来越喜欢了,有什么事都想和他说道说道。
“韩非大才,见解深刻,是法家巨子,我大秦依法治国,和他的思想一脉相承,父王自然就喜欢了。”
“如此人物,寡人要是能见一面,死也愿意了!”秦王悠悠的说着,竟像一个痴情的女子。
“父王富有四海,冠绝天下,他韩非不过是韩国一个没落王族子弟,要见也不难,派一上卿去请他来一趟便是。”
“不可轻率,韩非是当世大才,这样的人定然有一番傲骨,也有一腔孤愤,不会轻易为我所用。如果不以礼相待,即便来了也不会真心为寡人所用。”
不知怎的,赢平觉得往日霸气的父王竟然谨小慎微,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好像很怕对方受一点点委屈一样。
“父王,既然如此,儿臣亲自去韩国一趟,请父王赐一道诏书,再由主管邦交的姚贾陪同。儿说起来儿臣还是韩国的女婿呢,到了那里也好说话。如此礼遇,想那韩王安也不敢阻拦,韩非也不好意思不来了。”
“平儿,可有把握?可一定要把韩非请来啊!”
“父王放心,儿臣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会把韩非给请到父王面前。”
“如此甚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对了,现在什么时候了?”
赵高在一旁赶紧答到:“已经是辰时了。大王早朝还未上,群臣都在勤政殿等着呢。”
秦王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读了一夜的书了。不禁哑然失笑,这么投入一件事情,这么多年已经很少见了。当下高声说道:“小高子,起驾,承明殿!”
“诺!“赵高像一条欢实的狗,弯着腰,低着头,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