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牵着采臣,一人一鬼逃也似得飞奔回了家中。
爷爷和商榷一人一鬼正在下围棋,看样子正在兴头上,我偏头看了半晌也没有看明白,便索性放弃了。
咕噜噜灌下一大杯水之后,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阿迟,你跑什么啊?那槐树我可喜欢了呢。”采臣到现在都还很怨念。
我白了他一眼,“早知道就将你留在那里了,这么喜欢,以后住在那里好了。”
采臣急忙抱住了我的胳臂,“不要啊,阿迟,你不要这样啊。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不要抛弃小生。”
戏份忒足了些。
我一把将采臣从我身上掀了下来,指了指门口,“滚!”
爷爷和商榷朝着我们两个看来,我看到商榷只瞥了一眼采臣,采臣就规规矩矩得站在那里,语气中也带了几分严肃,“小生不过是玩笑一场,还请阿迟原谅。”
我也没有真的跟采臣生气,只不过是有些惊魂未定罢了。
“阿迟,你们去村东头了?”爷爷放下一颗棋子之后,看着我问道。
我急忙点了点头,“对,就是村东头那老槐树那里,我看到了一个特别奇怪的小孩儿,他可以看到采臣。”
爷爷的脸上似乎并无半点儿惊异,“孩子的眼睛最为澄澈,若是心思单纯之人,看到采臣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是你说的那孩子是谁家的?”
“老槐树不远处的一家,那院子四处都被围了起来,有些压抑。”我走到爷爷的身边,“那家人好像出事儿了,我看到张叔叔让人抬了一口棺材过去。似乎是家里的老人在准备后事了。”
“那家人可是叫琉璃?”爷爷突然停下手中的棋子,朝着我看来。
我停顿了一下,便想到了张叔叔的话,“嗯嗯,好像是吧。我似乎听张叔叔说过。”
我看到爷爷的神色闪过一抹莫名的情绪,我不理解,可就在这个时候屋子外面突然响起了鞭炮声。tqR1
噼里啪啦得吓得我身子又是一跳,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
一转身就看到了商榷那双阴晴不定的眼睛,我嘿嘿一笑,就看到了商榷微微皱着眉头越过我的肩膀朝着外面看去。
我心中猛跳,顺着商榷的目光看去。
因为我们站在二楼上,院子外面的情况一览无余,外面突然来了一群人,全部都是村子里的人,都穿着黑衣黑帽举着黑伞朝着我们家走来。
“阿迟,去开门。”
商榷一把推开我,冷冷得说道。
我朝着爷爷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可爷爷似乎并不看我,只关心他的棋盘。我朝着采臣看去,这货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连个鬼影子都不见。
我正磨蹭着,在想要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却没有想到爷爷说话了,“阿迟,去开门吧,不过是报丧罢了。”
听得出来,爷爷的语气中有几分萧索。
也不知道为何,我总感觉我在爷爷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悲哀和无奈,那是对生命的逝去的无奈和悲哀。
我以为爷爷已经看惯了生死,对于这一切早就已经不在意。而我突然想到了,爷爷如今也年纪大了,早晚有一天也会离我而去。其实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我的印象里,爷爷会一直陪着我,陪着我老去。
可这次爷爷受伤,加上村东头老人的即将逝去让我不得不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来。
我挪动着脚步朝着院子口走去。
因为心中有事儿,所以一路上走来倒也相安无事。
此时已经近黄昏,开始还十分艳丽的天气却显得阴沉沉起来,带着几分压抑和沉重,让人觉得心里压抑而难受。
门,在我手中打开。
头顶是昏暗而又阴沉的天空,而眼前是一溜的黑色蔓延开去。
“跪!”
也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于是我就看到眼前的黑色全部都猛然跪了下去,没有丝毫犹豫,那黑伞依旧被撑开,在我眼前犹如一朵朵黑色的花,没有边际。
“哭!”
一声令下,此起彼伏的哭声就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只觉得嗓子干哑,说不出一句话来;脚步也似乎被定住了,而脊背猛然有了凉意,像是有人在盯着我,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遍。
“阿迟,还愣着干什么?”
直到爷爷的声音响起来,我这才想起来爷爷之前的吩咐,若是这些人来哭丧,便要跟着一起哭,而且要扶起自己最面前的人,不用真扶,只要轻轻一托就好,这也是让他节哀顺变的意思。
爷爷的声音响起之后,我身上的重压猛然消失,可我还是在心间听到了一声冷哼,若不是爷爷刚刚的那一句话,只怕我现在已经跟着这些人跪下去了。
看来,刚刚真的是有人或者说鬼,想要我跪下去。
心中一片惶恐,恨不得立即做完这些事情跑回爷爷的身边才有安全感。于是我抽泣了一下,伸出手去托我眼前的这个人。
“节哀顺变,节哀……”我一边说着,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重,而且身上冰凉,不似常人的重量。
“谢!”
又是一声,就在我不经意之间,那人猛然抬起头来,一张不算苍老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与那孩子一模一样的眼睛,就这样紧盯着我。
那眼睛似乎有魔力一般,直接看到了我的心中。我就这样,双手托着他的胳臂,直愣愣得站在那里。
眼前的人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神色,只身上的黑衣、黑帽在提醒着我,他们是来报丧的。可我的身子却不能挪动分毫。
“阿迟……”
这一次是商榷在叫我,我心中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的目光逐渐清明起来,这才看到我还托着别人的胳臂,急忙讪讪得放开,略带着歉意得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深深得看了我一眼,虽然只是一眼却让我的心猛然颤了颤。
“退!”
又是一声,那些人整齐划一得转了身,从头到尾除了我听到的这几个字,便也没有其他声音。
天色愈发阴沉了,而我眼前这些人正一步一步得离开,如同训练多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