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个小娼妇!
靖阳公主气得要命,碍着有事相求,也只好轻声细语地说道:“我愿意和郡主共同主持秦王中馈。不知郡主愿不愿意容我?”
鱼妈妈脸色一灰,嘴里发苦。
来之前,靖阳公主明明说得好好的——她来做大房,郦书雁只能做妾室。没成想公主一来,就先松了口。哪里有这么上赶着倒贴的女人!简直丢尽了她的脸!
“平妻?”郦书雁若有所思地问。
“正是。”靖阳公主挺了挺胸,“本宫体贴你和殿下的媒妁之言立在前头,就让你做这个正妻,本宫来占这个平妻的名头。如何?”
“是么……”
郦书雁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靖阳公主这种人,早就习惯了别人把最好的东西双手奉上。一旦他们自己做出一个让步,哪怕这个让步再小,也会让他们为自己感动,并且觉得这个举动一定能成功。
但是,她可没有配合她们两个表演的欲望。
“公主真是情深义重。”郦书雁拍了拍手,情真意切地说道。
倪妈妈在一旁,帮腔道:“是啊,要是在长安,拿给说书的勾栏瓦肆去,包准火遍全城。”
要是再听不出倪妈妈话里的诸多讽刺,靖阳公主就当真是没有脑子了。她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倪妈妈,怒道:“郡主,你的下人这么说我,你管是不管?”
郦书雁刚想一口拒绝,心念一转,她忽地笑了。
“妈妈,靖阳公主面嫩得很。你这么和她玩笑,她恐怕是不高兴了。”
倪妈妈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走到靖阳公主面前,行了一礼。
靖阳公主瞪视着她,柳眉倒竖。倪妈妈却还是维持着一副带搭不理的神态,道:“公主,对不住了。老奴天生就是这个性子,爱说实话。”
“你——”
“既然是实话,就难免有些不中听的。”倪妈妈没理靖阳公主,继续道,“这就是咱们郦府的行事——事无不可对人言。您要是不习惯呢,还是请回吧。”
靖阳公主刚想大声喝骂,忽地明白过来。
——郦书雁分明就是在送客。她这么着急,想必是害怕自己威胁到她的位置……
“郡主,你何必如此?”靖阳公主换了一副挑衅的神情,咄咄逼人道,“你不过是个郡主。本宫身为公主,肯纡尊降贵,自请成为平妻,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体面。你不要不识礼数。”
郦书雁还以为靖阳公主会直接中计,没想到,这层用意却被看破了。
“我倒没想到,公主这么聪明。”郦书雁温然一笑,话锋一转,“这样吧——既然公主自愿成为平妻,那也好。哪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府里,没有几个人呢?”
靖阳公主心中冷笑。她来之前听多了郦书雁的传说,还以为他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这也是个滥竽充数的。
“好啊。”她悠悠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且慢。”郦书雁面色不变,笑容温和,“公主的提议固然不错,不过,恐怕你不知道,咱们越国,是不承认所谓平妻一说的。”
“你说什么?”靖阳公主一愣。
“其实,公主也该知道的。”郦书雁娓娓道来,“早在上皇在位的时候,我们越国,就出过一件事——独孤将军贬妻为平妻。虽然那位原配名为平妻,但是,她身故之后,并没有和独孤将军同穴埋葬的福分。”
事实上,皇家自知理亏,独孤将军就算和原配一起入葬,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只是后来独孤皇后又将嫡母挖了出来,这就不在皇家的预测之中了。
靖阳公主也隐约明白了什么。她脸色一青,厉声道:“你骗我?!”
“我还没说完呢。”郦书雁和婉地笑着,继续说道,“其实,周国也是不承认‘两头大’的。——按理说,公主出身皇室,更应该知道才是啊。”
“什么更应该知道?”靖阳公主直直地问道。
“许久之前,贵国的一位状元被皇家选中,点了驸马。”郦书雁淡淡道,“其实,这位状元在自家早有婚配,只是他一时利欲熏心,瞒下了这件事。”
“那又怎么?”靖阳公主摸不着头脑,问道。
“东窗事发之后,那位驸马自辩,说他家乡一向有‘两头大’一说。”郦书雁眉头一扬,“交由宗人府之后,宗人府判他——斩首、弃市。至于那位公主,虽然是被骗了,但为了守节,她还是出家了。”
靖阳公主对“斩首弃市”四个字素来没有什么概念。她嫌弃地撇了撇嘴:“那个公主也够蠢的。换了本宫,直接把驸马杀了,也就得了。”又问道,“这件事究竟关我什么事?”
“这位公主的事情对百姓是封了口。可它在周国皇族里,却称得上广为流传。”郦书雁眼神平静地看了她一眼,道,“公主,我也见过几位大周的公主。闺中密聊的时候,她们也都向我提起过这件事。唯独你,非但对这件事只字不提,还一问三不知。”
在靖阳公主惊呆的视线下,郦书雁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她身前,凝视着她,问道:“公主,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时候,她反而要感谢她前生的丈夫,徐绎之了。郦书雁自嘲地一笑。曾有一段时间,徐绎之接待过大周的使者,还有他们和亲的公主。今世,和亲公主还要五六年才会嫁过来,可这件事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发生了。
她早就觉得,靖阳公主的举动不太对劲,不像是受过皇家教育的人。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另一边,靖阳公主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看破身份。她吞了一口口水,强自镇定:“可笑!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郦书雁早就知道,靖阳公主会抵死不认。她唇畔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收回视线,道:“公主,你不必担心。这里发生的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不妨事的。”
听见这句话,靖阳公主松了一口气。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