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国誉想得倒好。郦碧萱虽然在众人面前丢了人,可倘若她被帝后二人夸奖,那么,之前的名声当然也就算不得什么。
不过,她不但不会抹黑郦碧萱,反而会遂了郦国誉的心愿,真真正正地夸奖她。郦书雁对紫藤道:“你去告诉二小姐,皇后喜欢端庄、识大体的女子,让她务必不要穿得太过艳丽。”
紫藤听见郦书雁的话,不满地瞪大了眼睛:“小姐,二小姐她……”
“让你去就去。”郦书雁淡淡道。
紫藤满脸不高兴地去了。春柔并未提出什么意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郦书雁看了她一眼,唇角轻轻扯出了一个弧度。
酉牌时分,郦书雁换了一身不甚起眼的妆扮,往相隔两个院落的小院里去找郦碧萱。
郦碧萱似乎确实被郦国誉教训过了,在面对郦书雁的时候,她换上了一脸柔媚的笑容,亲亲热热地挽起了郦书雁的手:“姐姐,咱们走吧。”
她今日穿了一件鹅黄配葱绿的杭绸上衣,下着素白烧花缎长裙,胭脂也换了柔嫩的粉色。这身打扮中和了她的妩媚,为她平添了几分天真烂漫,更加惹人怜爱。郦书雁看在眼里,微笑着颔首:“咱们走。”
到了仁智宫中,皇帝和皇后还没有来。郦碧萱被安排在郦书雁旁边的位置,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低声问道:“姐姐,皇上喜欢什么样的人呀?”
“皇上的喜好,不是你我可以妄加猜度的。”郦书雁唇角噙着一抹疏离的微笑,“你不要想得太多。”
她的语气气人得很,就像在说郦碧萱痴心妄想一般。郦碧萱含着怨气咬牙答应,看着旁边位高权重的臣子们,心里暗暗浮出了一个更加惊世骇俗的想法。
她要的只是荣华富贵,并不是慕容清那样的俊美男子。她的如意郎君能够年轻英俊,那当然好;可如果她能嫁给那万人之上的人……俊俏不俊俏,还重要吗?
过了一刻,贵妃也来了。帝后二人则直到酉时二刻,才翩翩而至。皇帝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只对臣子说了几句劝勉之词,便示意皇后说话。
皇后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去年年初,直鲁古可汗认了咱们的皇上做义父。月忽乃可汗儿子众多,大统难免落在其他不肖子孙的手里。皇上体恤下情,便让直鲁古做了天山的大可汗。”
皇后的背脊又挺了挺,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今日直鲁古可汗的使臣来访我朝,这也算儿女来孝敬父母的礼仪。——把使者请上来。”说到最后一句,她抬高了声音。
皇后的言辞称得上无礼,却着重夸耀了皇帝的武功。皇帝龙心大悦,笑道:“朕和皇后是结发夫妻。朕是直鲁古的义父,皇后就是他的义母。”
使臣进来时刚好听见这句话,黝黑的脸上泛起了一抹不自在。
贵妃坐在皇后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她看见使臣的脸色,眼波微动,笑道:“不知这位使臣是什么人?”
皇后道:“是直鲁古可汗的侄儿,名叫……”她沉吟片刻,“木合里。”
“回皇后话,臣正是木合里。”使臣双膝跪地,右手掩着精壮的左胸,高声说道,“直鲁古大可汗敬祝天可汗永远幸福。天可汗的胸襟,广博得如同广袤无垠的草原。”说罢,他又重重磕了一个头。
郦书雁抿了一口酒,透过面幕,看着木合里的一举一动。
皇后和颜悦色道:“使者远道而来,不……”
她的话说了一半,贵妃放下酒盏,轻笑一声,开口打断了皇后:“这使臣是直鲁古可汗的侄儿,可不就是皇上的侄孙么?如此说来,咱们也是一家人。你呀,”她转向木合里,言笑晏晏,“也应该叫我一声伯祖母呢。”
贵妃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这句话无礼至极。不仅是木合里变了脸色,皇后脸色也是一变。皇后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皇帝却先笑道:“这话说得不错。木合里,你确实应该叫贵妃伯祖母。”
郦书雁不动声色地看了皇帝那边一眼。皇帝笑得眯起了眼睛,也看不出到底情绪如何。贵妃浅笑盈盈,显然是居心叵测。皇后脸色半白半红,很是难看。
木合里年轻气盛,忍不住冷笑道:“越国自称天朝上国……”他聪明得很,一句讥讽的话到了嘴边,好歹忍住,说出口的时候则变成了,“木合里还是第一次见。不知这天朝上国,有没有比天山还好的人才?”
贵妃抢着回答:“当然有!”她妩媚的唇角微微一翘,得意道,“咱们天朝上国,不管什么,都有比天山更好的。”
群臣窃窃私语,都对贵妃或多或少地生出了不满。贵妃毫无所觉,还在沾沾自喜。
木合里冷笑一声:“那倒也未必。譬如天山的人个个虔信佛祖,在座诸位,也未必有比我木合里更懂经书的人。”
郦书雁不由微笑。木合里审时度势,已经把一场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变成了纯粹的意气之争。贵妃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宠爱才占了上风,其他地方,却比木合里差得多了。
她在旁边看戏看得正高兴,想不到贵妃眼珠一转,就把站火延烧到了她身上:“你这话说得未必真。那边的郦家大小姐,是本宫平生见过最聪明的人。论到对经书的理解,使者你未必能比得上她。”
郦书雁一惊,抬起头,冷清的眼神直视着贵妃。看来,上一次她和贵妃已经结下了死仇,贵妃这是挟私报复来了。
郦碧萱幸灾乐祸地看着郦书雁,在心中暗暗祈祷她答不上来,直接被皇帝处死。
皇后已经听出了大概,怒道:“贵妃,这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放肆!”
贵妃对皇后风情万种地微微一笑,转过头去不再理她。皇后又气又恨,只觉得五内俱焚。皇帝饶有兴致地坐在一边,却挥了挥手,道:“皇后,贵妃是小孩子气,你何必和她一般计较呢。”
木合里从地上站起身,右手按着左胸微微躬身,说道:“那么,木合里请求与这位尊贵的小姐一较长短。”
看来躲不过去了。郦书雁眉头轻蹙,看着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