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却似乎是没有听到王队长的话,他依旧拽着自己的头发,紧紧闭着眼睛,表情扭曲变形,不一会儿额头上便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在场的所有人都手足无措,他们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都看的出来江河十分的痛苦。
而在此刻江河的脑子里,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细节就如同是潮水一般涌进了他的大脑。如果把江河的脑子比作是一个桶的话,他感觉似乎整个太平洋的海水都装在了这个小小的桶里。
“江河,江河。”王队长拍着江河的肩膀,试图弄明白江河到底怎么了。
突然,江河睁开了眼睛,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之色,可下一刻,江河便恢复了正常,他说:“没什么,小问题。通过我对现场整体的观察,我有百分之六十的概率认为一定有第三个人来过。”
王超看着江河和刚才发疯时判若两人的样子,一时间有点缓不过神来。明明发疯的迹象还留在他的脸上,可是江河就好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样。他根本不顾别人诧异的眼光,而是接着说道:“所以我们现在离真~相还很远。”
虽然从现场的痕迹来分析,吴桂凤杀死何惠娟之后自杀是很符合现场情况的案件猜测。可是在场所有的刑警,却觉得这个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冒出来,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江河的话说的可能是正确的。
在短短的时间里,江河便已经凭借自己超强的观察能力和分析能力,让所有在场的警察都心服口服。
唯独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是徐一曼。
徐一曼没有看到江河头头是道的分析过程,所以自然也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听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服,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男人的话。而且徐一曼知道,王超才是刑警中队的中队长。
但徐一曼并没有说话,徐一曼一向见不得不修边幅的人,在她的眼中,淑女便是要和绅士对话的。而江河,如果勉强分类的话,说是流氓地痞也算抬举了他,毕竟这个瘦弱的江河有贼心也没有这个能力。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众人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而接下来,这个男人的声音带上了颤抖:“这是,这是我妈,这是,这是我媳妇……”
说完了这句话,李威仪两眼一闭昏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周围围着三个人,这三个人是徐一曼,江河以及王超。李威仪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另一间卧室的床~上。李威仪两眼无神的看着周围,观察着这个属于他的家。
徐一曼看着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在徐一曼的心中,李威仪的实际年龄应该有四十岁。他的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不少,一看就是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短发中藏着不少的白头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没有精神。
“或许他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或许他觉得,当自己醒来的时候,老婆还在身边,母亲还在身边。”徐一曼一边看着这个可怜的男人,一边在心中这样想。
可很快这个男人就认清了现实,他看清楚了面前站着的这三个人。
可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开口问:“这一切,这一切都是真的?”
李威仪的声音颤抖,语速很慢。徐一曼多么想要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梦而已,可是没有办法。
“你的老婆何惠娟以及你的母亲吴桂凤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江河的声音响了起来:“死亡小时在三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在今天上午的十一点左右两人死亡,所以在十一点钟左右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李威仪很明显听出了江河的审讯口吻,他情绪激动,脸色涨的通红:“我X你~妈的,你是说我杀了我老婆,我杀了我妈?你他~妈~的的是人养的么,滚!”
说着李威仪便要冲上来殴打江河。
对于任何一个遭遇了这样事情的男人来说,有人当着你的面怀疑是你杀了自己的老婆以及母亲,就算是再老实的人恐怕也无法接受。而冲动的李威仪很快的被王超拦了下来。可李威仪此刻情绪激动,王超只能示意江河先出去,等李威仪冷静下来再说。
可江河却站在原地,徐一曼看不下去了,他拉着江河的胳膊,把江河拽出了房间,来到了楼梯口。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徐一曼瞪着眼睛,双手握拳:“别人遭遇了这么大的事情,该是多么的悲痛,你觉得这个时候说这些合适么?”
江河没有动作,听着里面依旧在骂骂咧咧的李威仪的声音,开口说道:“怎么?有问题么?我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认为,这个李威仪曾经回来过。你还没有全面的看过现场的情况,所以你不知道一些细节,现场……”
徐一曼看着江河,心中越来越生气,她没有好气的说道:“我是一个法~医,我不是刑警,我只负责检查尸体,为你们提供有用的信息。可你要知道,这些尸体在之前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亲人,有感情。我认为任何一个对生命尊重的人,就不会在死者亲属的面前说这些话。”
说着,徐一曼往屋子里走去,刚刚跨进了门,她扭头说道:“我也不是针对你,我也理解你的行为,查案固然是重要的,可是世界上的黑暗已经这么多了,能保留一丝温柔,就尽量的留一点温柔吧。”
作为一名医生,作为一名法~医,徐一曼这辈子要比其余的人经历更多的生死,她明白一条生命的逝去,远远不仅仅是成为了一具尸体而已。这个道理徐一曼明白,但是站在门口的江河并不明白。
徐一曼的话并没有对江河起到丝毫的作用,因为江河根本就没有去听徐一曼的这些话。在他的脑海中自动过略了徐一曼的声音,他听的是李威仪呐喊的声音。
在李威仪时而愤怒时而悲伤的喊叫声中,江河并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除了毫无意义的哭泣和呐喊之外,剩下的便是问候凶手的祖宗十八代。王超队长尽管已经在极力的劝慰,可李威仪依旧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将李威仪的情绪安抚下来,警方才能够对李威仪进行一个简单的信息询问。询问的内容无非为是否有仇家,出门的时候是否有异常。而李威仪的答复通通是没有,坚决的没有。
在李威仪回答问题的时候,江河在观察着李威仪。
李威仪穿着一身最简单的黑色西服,里面是一身白色的衬衫,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从这身装扮上来看,这个李威仪就像是这个城市中千千万万的上班族一样。但是江河观察的都是别人看不到的细节,那些最容易被人忽视的细节。
这一身黑色的西服价位应该是在百元左右,按照江河的经验看,他有百分之一百的几率认为,这件西服的价值绝对不会超过三百元。这一点,从这粗糙的面料上就能看出来。黑色的西服上看起来灰蒙蒙的,但并不是常年不洗的样子。
透过西服的领子往里面看去,白色的衬衫也显得皱巴巴的,而且领子部位有些泛黄。看得出,这件衣服穿了一段时间。在西服裤子上,沾上了一些黑色的碎屑,江河看出这是橡胶残渣。而这一双皮鞋,看起来也穿了很长的时间了,鞋跟处已经有了不小的磨损,但是李威仪仍旧没有换下来。
江河看着李威仪,为李威仪添上了这么几个标签,节俭,不爱打扮,不善于与人沟通。
而这让江河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李威仪的母亲吴桂凤。
这些标签几乎也是吴桂凤身上的标签。
吴桂凤的裤子材质很差,应该是石油制成的。而绿色的短袖不合身,明显是自己儿子的衣服穿在了她的身上。吴桂凤的手上带着一个顶针,而顶针是在用针缝东西的时候才会用的。
吴桂凤的手指头上没有带着戒指,而是带着顶针,这是岁月给她带上的最美的戒指。
而时刻带着的顶针则说明,吴桂凤对于生活的态度,能省则省,但这一点则是和另一个人冲突了。
王超开口说道:“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只是我答应你,我会以我最快的速度帮你找到凶手,为你的家人沉冤得雪,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但同时我也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毕竟我们需要你的配合,这样才能够尽快的抓到凶手。”
李威仪点了点头。
王超开口说道:“那么就这样吧,您先回去和我们做一个详细的笔录,我们在现场再调查一下。”
路过了江河的时候,李威仪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河。
王超叹口气,拍了拍江河的肩膀,说道:“不要在意。”
江河摇头:“这些我不在意,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在这个家中少了一个东西,而这个东西人人都有,对了,吴桂凤可能没有,但是何惠娟一定是有的。”
王超突然想到了在大学时期听到的一个谜语“什么东西男的有女的没有”。
“这个东西你有么?”王超挠头。
“有。”
“我呢?”王超又问。
“你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