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温氏死得突然,原因很让人意想不到。
起先是她因近来王静的事闹腾不休,被韩氏勒令禁足禁得更严之后,受不了下人们对她无时无刻地盯梢,某日夜里悄悄起来趁人不注意拿梯子架墙上企图逃出关着她的牢笼好拿着银票去找王静。
结果院墙太高,她爬到顶上时听到一声狗叫,心一慌脚突然踩空,然后便自墙上摔了下来。
王温氏年纪不小了,这一摔将腿摔折了不说,她的老腰还严重扭到,躺在床上动弹不能。
生病受罪让她又气又恼,下人们又不肯好好伺候她,日子过得苦,还不时为王静的事操心,没几日功夫病情就愈发严重了。
王温氏哀求韩氏让她看在自己病情不轻的份儿上将王静接来。
韩氏不忍女儿伤心便同意了,让温老爷送信过去。
就这样,王静与张凯来了温家,然后两人就不走了,在温家吃好喝好住好的,谁还愿意回去过吃喝都快成问题的苦日子。
王静依然想与张凯和离,无奈根本没人为她说话,嫁妆都没了心中没有安全感,再加上连一向疼她的王温氏这次都不站在她这方,心中恼火,几经纠结之下,最终对未来生活的担忧害怕胜过了愧疚,于是她一狠心将王温氏多年来藏的价值不匪的体己都偷拿跑了。
原本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王温氏卧病在床哪里知道自己辛苦存半辈子的钱就这么没了,是某日王静突然惊叫钱丢了,与疑似偷了财物的张凯大吵大闹之后,王温氏才得知这件让她差点儿没气死的事,自己的钱被女儿偷走,然后银钱在女儿手中又被女婿偷了……
钱不知被张凯弄去了哪里,那不是笔小数目,加起来也近两千两银子了,王温氏气急攻心吐了血,一头自床上栽下,当时没人在身边及时扶住她,还是头先着的地,受到撞击之后立刻晕了过去。
昏迷后灌下不少好药,结果因她病了太久身子虚,栽下床时头又撞得太重,于是无力回天,昏迷后再也没醒过来……
“唉,姑母去世,我们得回去,我如今大着肚子不宜奔波去参加丧事,你就与我哥哥一道回去趟吧。”温凌琦对冷浩辰说道,对于王温氏的死她伤心到没有,同样的也没有任何的喜悦与幸灾乐祸,有的只是无限的唏嘘和感叹。
冷浩辰初时听王温氏死了后第一想法是这个搅家精终于安份了,再之后就想着要回去奔丧得耽误几日,这让他有些烦躁,这个姑妈并不是好东西,让他劳心劳神耽误功课去为她忙活就有点不愿意。
再不愿意也不能不去,谁让这个位姑母在妻子娘家生活多年的?不去不合适,他与温凌风如今在阳城属焦点人物,不知多少人盯着呢。
“嗯,我与大舅兄明日一早就赶路回去,你在家好好养胎,不要累着自己,也别担心,我很快就赶回来。”冷浩辰有些不放心地望着温凌琦的肚子嘱咐道。
“你就放心回去,才几日的时间不用担心我。”温凌琦抚着圆鼓鼓的肚子,这一胎与上世一样闹腾,自一个多月后开始就孕吐得厉害,越往后越胃口不好,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几个月下来肚子是大了,但她身上的肉到是减了,如今才稳定下来,能好好吃饭。
“庆幸当初定国公夫人露了一手用针放血的功夫治好了祖母的中风之症,这次出事后岳父他们及时用针救回了祖母,否则这一次她老人家受打击过大再次中风可就没法治了。”冷浩辰说道,信上有说韩氏伤心过度再次嘴斜眼歪起来,温家上下赶忙拿针又给她十指和耳后放血,这次虽然也将老人家救了过来,但毕竟年龄大了,虽不至于卧床不起,但身体灵活性大减,说话也不是很利落了。
温凌琦闻言摇了摇头感叹:“我祖母这十多年没少为姑母操心,谁想到这时又为她难过了一回,就不该让王静夫妇就去温家,看看他们这都做的什么事啊,没他们作死姑母哪里会这么快就走了。”
作死这个词是她从陈婉君那里学来的,感觉这个词特别适合用在王温氏等人身上。
“可惜祖母心软,没舍得将王静怎么样,怕外孙女以后日子更不好过都没将张凯那人渣送官,便宜这对贼夫妇了!”冷浩辰鄙夷地说道,先是女的偷,后来又是男的偷,可不就是贼夫妇吗?简直天生一对!
为了脸面好听,王温氏的死被说成是生病去世,无论是她翻墙想跑路还是被女儿女婿气死的事都不能对外说。
“唉,祖母老人家承受着丧女心痛,她不忍心送王静夫妇去官府,我爹娘也不能反对,何况王静他们偷的是姑母的钱,挥霍光了也无所谓,若他们偷的是温家的银子,那就不能饶了她!”温凌琦虽有些气韩氏心软,但那是她祖母,她体谅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心情,不会说韩氏的不是,只会将不满都投注在王静两口子身上。
温凌琦自己在家中冷浩辰不放心,当天下午便去温凌风那里商量了番,最终说服闫氏明日开始带着孩子来冷家住,左就她孩子还小,来温家这里两人还做个伴儿。
“原本我也是要与你哥哥一道回去的,昨天妹夫来说宝哥儿太小,不宜舟车劳顿也不宜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回去奔丧,于是你哥哥便让我留下来一边照顾孩子一边与你做伴。”闫氏来到冷家后对温凌琦说道,这个儿子他们盼得太久,自一出生全家都将他当宝贝看待,于是小名就叫宝哥儿。
温凌琦闻言笑了,点头道:“大嫂不回去也没人挑你理,谁让我们宝哥小的?何况要照顾我就更没人会说你什么,你根本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闫氏用力点头,不用回去她松了口气,她对王温氏同样没好感,自从知道这个姑母曾经想将王静嫁给温凌风后就对她半点好印象都没了,同样的对王静也很反感。
***
冷浩辰他们很快就赶了回来,顺便还带了些消息。
“王静在灵堂上大骂张凯偷窃气死她娘的事,闹着要和离,幸亏被岳母及时拉走关了起来,不然被来吊唁的人听到可不好。”冷浩辰说道。
温凌琦感觉很无语,嗤笑:“她自己就是贼,还好意思骂别人,真是贼喊捉贼,她这就叫自作自受,她就算不去偷,姑母那些财物最终也都是她的,非沉不住气去偷拿,这下好了,落了个贼的名头不说还失去了这世上最关心她的人,得不偿失,报应啊。”
“我们走时,她闹绝食要和离呢,祖母这次打击有些大,身体大不如前,也不想再管她,让岳父岳母做主,岳父他们讨厌王静还来不及,哪里会同意她和离?巴不得她永远是张家人才好。”冷浩辰幸灾乐祸道。
闻言,温凌琦微微皱眉,王静不可能一辈子是张家人,因为若无特殊情况,张凯这一世是会早早离世的,这样王静就成寡妇了。
“你在愁什么?”冷浩辰敏感地感觉到妻子情绪有了变动,忙开口问。
“我在想,以王静这般闹腾,她的婆家许是不会再容得下她,以往是她手中有嫁妆,张家人对她能忍则忍,这次她没利用价值了,不得立刻休了她?”温凌琦道。
“休了也是她活该!”冷浩辰说完也意识到不对,皱起眉头望着温凌琦,“她若是被休,只能回温家了,这……”
温凌琦心情受到影响,他们温家马上就要出当官的人了,越是官家越在乎名声,王静那种人若是以后一直生活在温家,对温凌风的仕途可一点利都没有,前世她能为了自己利益爬上冷浩辰的床,这一世冷浩辰恶心她,自己也不会再接王静来府上住,于是王静接近不了冷浩辰很可能将目标转到温凌风身上,这可不妙。
“要我看就想方设法不让她和离!咱们可以使些手段让张家人再嫌弃王静都不休她。”冷浩辰摸着下巴说道。
温凌琦点点头,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哪怕以后那张凯……总之不但要阻止他们和离,更得阻止张家休了她,大不了每年损失些银子,也不能将那尊大佛接去温家。”
冷浩辰闻言眉毛一挑,眼睛微眯定定瞅了妻子几眼,她提到张凯时停了下,难道她是想说的话是“哪怕以后那张凯死掉”?越想越有可能,他就是有这个直觉,觉得妻子没说完的话就是这个。
温凌琦没发现冷浩辰异样的表情,等不及就挺着大肚子忙着写信了。
张家如今日子已经过得揭不开锅,不然张凯也不会带着王静来京城恶心他们,既然张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温家不介意以后每年给他们几两银子,让他们知道只有王静还是他们家人,温家才会因着亲戚情分不会忘了他们。
每年给个十来两虽非小钱,但将王静养在温家吃穿用度一年也是一大笔钱呢,总不能虐待她吧?到时一年下来比这数只多不少,想来想去都是让王静老死在张家最好!
简氏收到信后,与温老爷商量了下,张凯将王静带走时给他们捎上十两银子,然后又写了封信让张凯带回家给他爹娘,大致意思就是王静失了母亲,温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伤心不管,于是便决定以后每年给张家十五两银子,过年还会送些年礼,只求张家能善待王静。
张家那些人可没有厚道的,日子过得越紧巴越是将银子当回事,看过温家的信后立刻明白若想自家一直有银子花就必须将王静扣在王家,一旦同意她和离,她不再是王家人,温家傻啊还会给张家钱?
于是就这样,不管王静如何闹,张家只会越来越厌恶她,但不管多恶心她都不同意和离。
王静知道温家写给张家的信后气得差点吐血,终于明白她是被温家算计了,温家宁愿每年损失点钱都不想再管她。
以后的每一年都是王静眼睁睁看着温家在送年礼时一并给张家十五两银子,自己一分得不着,气得更没好脸色,与张凯三天两头地吵架,日子过得别提多辛苦了。
温凌琦在怀孕十个月时羊水破了,折腾了大半日生下一个女儿。
这次依然是简氏过来伺候女儿坐月子,马氏原本在温凌琦临盆前几日到了京城,想着孩子生下来后再走,谁想没两日她就回家了,是被气走的。
马氏来京城不仅是因为儿媳妇要生产,家中得有个长辈坐阵,还有个目的是为冷浩月来的。
冷浩月有位小叔子读了好几年书连秀才都考不中,她婆家让她求求兄嫂让小叔子来京城拜名师,也准备考个举人老爷当当。
冷浩月不能不听公婆的话,同时也想提升下自己在吕家的地位,于是同意了,回娘家找马氏提了这件事,让她去京城时务必说服大嫂求得定国公夫人给小叔子找名师。
“婆婆就这么被气回去了,合适吗?”温凌琦给女儿喂奶时,问在一旁坐着的丈夫。
冷浩辰闻言狠狠揉了揉眉心,道:“希望她能自己想得通,我已经让人给爹捎了信,爹会明白的。”
“公爹是会明白我们的为难,但是婆婆……”温凌琦说到一半摇了摇头,马氏很奇怪,非要让冷浩月的小叔子拜林翰林为师,说拜了名师后朽木也能成才,拜别人效果不明显。
若只是在京城找个才学好的老师并不难,他们肯定会帮忙,但是马氏说了必须得是林翰林,否则就是他们小两口自私,不顾小姑子在婆家为难云云。
“娘是糊涂了,咱们不能跟着糊涂,若真去为了浩月那个连三字经都弄不明白的蠢才小叔子去求林翰林,那可就真成京城笑柄了!”冷浩辰脸色很难看,对这个越来越不懂事的妹妹很失望,马氏年纪大目光有些短浅,结果年轻经经的冷浩月也越来越看不清形式了。
温凌琦轻轻拍了拍喝完奶正犯困的女儿后背,防她吐奶,然后轻轻晃悠起她,这个女儿和她哥哥完全不一样,要睡觉时必须得轻轻摇晃着,否则就又哭又闹不睡觉。
怕温凌琦累着,冷浩辰忙伸出手轻轻接过女儿小心翼翼地摇晃起来,烦躁的心情在看到女儿的睡颜时舒缓了许多,目光放柔,唇角带笑,完全一副好爹爹的形象。
简氏带着小外孙在院子里玩,听着儿子在外面欢快的玩闹声温凌琦嘴角也带了笑,儿女双全,丈夫还是个好丈夫,还有什么可烦心的?马氏闹腾也是偶尔,不在京城住,影响都不大。
过个几日冷老爷来了信,信上写道他不知道妻子进京居然还有这个离谱的要求,若是知道他早就阻止了,让冷浩辰小两口不必为这事过意不去,他会替他们劝马氏和冷浩月打消这个变态念头。
温凌琦看了信感慨有个明理的公爹真是幸福,若他与马氏一样糊涂不讲理,那日子就难过了。
算算时间,按前世的轨迹来看,冷老爷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就会去世,他是因为应酬总喝太多酒导致身体器官受损,然后在某次与生意上的伙伴庆贺时喝了太多酒醉死过去,当时现场只有两人,另一人喝得直接睡在地上,根本没发现冷老爷出了事,等下人们发现情况不对进屋看时已经晚了……
知道冷老爷的死因,温凌琦当然不会再坐视不理,因不能将具体原因说出来,直接让冷老爷戒酒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只得拜托陈婉君做些保肝养身的预防酒精侵害的药丸,然后送回去让冷老爷吃。
只求这些药丸管用,保护好了身体,再喝大酒醉个几日都没事,只要别再醒不过来就好。
冷浩辰默默看着温凌琦所做的一切,更加确定她是知道前世的事,否则怎会这么上心父亲喝酒会伤身的事?他知道前世父亲的死因,一直偷偷写信嘱咐冷老爷少喝酒,怕老人家不当回事,还特地给弟弟冷浩日写了信让他看着冷老爷不得喝酒。
“公爹总喝酒是不成的,以后年龄越来越大,再这么喝下去可是个问题,你要嘱咐浩日看着公爹吃药,这些可都是婉君姐姐亲手制出来的,外人想买还不容易买到呢,千万不能浪费。”温凌琦怕冷老爷不吃,忧心忡忡地嘱咐冷浩辰道。
冷浩辰闻言大为感动,揽住妻子还没恢复过来的肉乎乎腰在她额头上亲了口道:“我会放在心上的,剩下的都交给我,你就好好带孩子们吧。”
温凌琦点头答应了,希望冷老爷能摆脱前世英年早逝的命运,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对自己这个儿媳妇像亲闺女一样疼,希望好人有好报,这一世已经有很多东西变了,希望冷老爷的寿命也能延长。
又过了几日,冷浩辰从翰林院出来准备回家时,迎面碰到两名女子,其实说女子也不太对,应该说是一名女子外加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女,看到这个少女时他愣了下,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两名打扮得花枝招展,走路扭腰摆臀的俏丽姑娘见到冷浩辰后均眼睛一亮,欣赏放肆的目光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个遍,然后纷纷掩唇笑,一边笑一边抛媚眼。
“哎哟,哪来的英俊小哥,真是让人看了心儿砰砰直跳。”年龄大的女子娇声说道。
年龄小的眼睛放着光,直勾勾地盯着冷浩辰的俊脸,道:“不怪姐姐惊艳,小莲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
“小莲儿”三个字霹得冷浩辰头皮开始麻起来,瞪大眼望着正看着自己眼都舍不得眨的少女恍然大悟,怪不得会觉得眼熟,原来这就是那个小莲儿!
小莲儿胆子大,眼睛转了转莲步轻迈走上前,用甜得会让男人身上发酥的声音娇柔地道:“敢问这位公子贵姓?奴家小莲儿,不知可有幸请得公子与我们姐妹共饮一番?”
冷浩辰像被雷击到似的猛地后退好几步,一脸防备地望着小莲儿冷酷道:“在下对烟花女子没兴趣,我已有家室,还请姑娘自重,离我远点!”
说完就走了,冷浩辰加快步伐想要迅速离开此地。
真没想到居然碰到这个小莲儿了!他可没忘梦境中前世的他因为与小莲儿走得近,妻子与他闹了多少回,他们夫妻感情越闹越生与这个小莲儿有莫大关系,这一世坚决不能再做对不起温凌琦的事。
“什么人啊!我好心请他吃酒结果……白长了一副好皮囊,真是扫兴!”小莲儿气得跺了跺脚,狠狠瞪了冷浩辰背影一眼后回到年长女子身边气道,“以后再见到这个可恶的男人我一定离得远远的!”
“哦?以后那个俊哥儿若变得温柔了,对你体贴起来,你也舍得不理他?”年长女子打趣。
“我……”小莲儿纠结了会儿,又望了眼已经走远的男人,最后咬牙道,“说不理就不理,若没做到就让我、让我一辈子嫁不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终于忍着困将这章补齐了,补了三千好几百字呢嗷。
话说有几位亲真是太可爱了,一直在教猫职场上应该注意的事嘻嘻,猫已经工作好几年啦,是之前学车没立刻找新工作啦。不过猫虽然工作很久了,但还是职场小白,很多东西不清不楚的,说好听点是猫太单纯太善良,说难听点就是猫太傻缺,有点二百五啊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