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容铭赶到腾龙阁时,张寅已在门口等着了。
因为右胸受到枪击,还没有完全好起来,身上绑着纱布,可一看到厉容铭过来,就快步迎了上来。
“寅叔,我自已去找爷爷就好,你去休息吧。”厉容铭看到了他身上的纱布,马上关心地说道。
“少爷,厉老在书库的阁楼里,还是我带您去吧。”张寅看着厉容铭醉熏熏的模样,和蔼可亲的笑了笑,坚持着领了厉容铭朝着书库阁楼走去。
听说爷爷在书库的那个阁楼里,厉容铭心中一沉,脑中立即就浮现了那天在阁楼里爷爷当着徐擎远的灵位面郊重地把玉配交给他的情景,心中一涩,脚步竟沉重得抬不起来。
爷爷要他保管好玉配,现在不仅没有保管好,反倒落入了雪寒松的手中。
这让他真是无颜以对徐公和爷爷,想来,爷爷会叫他来此,定是为了这个事了。
心中沉闷,连着酒都醒了不少。
逼仄的阁楼里,蜡烛摇摇。
厉老爷子正端坐在阁楼的灵位牌旁,满脸的严肃,轻闭着眼睛,手快带拨动着佛珠。
厉容铭浑身酒气地走进去时,厉义钦就脸色一凛,大声喝道:
“跪下,先朝着徐公的灵位磕三个响头,叫‘爷爷’。”
厉容铭脚步不稳 ,被厉老爷子这一喝,莫名的心虚,双膝一软,直直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叫了声‘爷爷’后,低头不语。
“阿铭,告诉爷爷,这段时间你到底在干些什么?究竟有没有在认真工作?天胜集团有没有认真去打理?”厉老爷子脸色暗沉,一字一句地重重问道。
这些天,他的人告诉他,每天厉容铭不理公司事物,甚至连公司都不去,只是泡在酒吧里喝着闷酒,每天喝得醉熏熏的,自甘堕落。
厉义钦气得头痛,也伤透了脑筋,失望到了极点。
不过是几天不见,他这整张脸瘦削黑沉,下巴的胡须长出老长也不去打理,整个人像受到了重大打击般,颓废,消极,这哪像是一个成就大事的男人该有的风度?
简直就是枉费了这么多年对他的精心栽培!
厉义钦痛心之极,恨铁不成刚。
“爷爷,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厉家的祖先,可我真没法承受失去简初的痛苦,那个女人竟连我们的孩子都给打掉了,太残忍了。”厉容铭垂头丧气,俊容痛苦,底底地吼。
“混账,什么话!”厉义钦一手狠狠拍在了香桌子,“你这是对不起我的培养,对不起简初的付出,更对不起的是他。”
这样说着,厉义钦就用手指了指徐擎远的灵位牌。
厉容铭满脸灰败,睁着空洞茫然的眸眼望着前面,眸光里荒漠一片,恍若从没有过绿洲般。
“好好看看这是谁?”厉义钦满脸沉痛,指着灵位牌重重说道,“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究竟要不要告诉你这些事情,但现在看来,必须要告诉你了,只有你明白了我的苦心,才能振作起来啊。”
爷爷这样的话让厉容铭莫名其妙地望着面前徐擎远的灵位牌发傻,一阵阵的迷糊。
“阿铭,记着,徐公,徐擎远,他才是你的亲爷爷,你本就是一代将门先烈之后,当年徐公在战场上莫姿飒爽,英勇莫敌,那可是出了名的战将,可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儿女情长,颓废消极,哪还有半点徐公的风姿?再这样下去,白费我的养育栽培之恩,也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厉义钦腾地站了起来,手抚摸着徐公的灵位牌,泪如雨下,句句话锥心蚀骨。
厉容铭惊得呆了。
“爷爷,您这是在说什么呀?”他满脸迷茫地望着灵位牌,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一定是听错了,爷爷可能老糊涂了吧。
他是厉家的子孙,是爷爷的孙子,从来都是,怎么可能会是徐擎远的后代呢,闻所未闻啊!
他绝不相信自已所听到的。
“记着,徐擎远才是你的亲爷爷,你正是徐公的后代。”可厉义钦面对着徐公的灵位,声音洪亮如钟,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再次补充着,不容他否认。
有响雷在头顶一道道劈下来,厉容铭完全给劈懵了。
他张着嘴,望着灵位牌,呆呆跪着。
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只在秒间,他就连自已的姓,祖先都换了。
这个家,他生活从小长大,引以为自豪的家竟一下就不属于他了,还有面前这位敬爱的,最亲的爷爷也不是他的亲爷爷了。
而灵位上的那个陌生的男人才是他的亲爷爷,这确定不是做梦么!
他摇了摇头,用手指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没错,好疼!不是做梦!
“阿铭啊,当年徐公一心为公,光明磊落,让所有人敬仰,他冒着生命危险救我,这辈子我铭记在心,时刻不敢忘记,为了抚养你成才,让你能继承徐公的先志,我不惜一切代价,亲自教导你,用尽一切办法让你成为栋梁之材,好不容易看到你出息了,心里暗暗欣慰,可现在你呢,你却因儿女情长,自毁前程,这样做,你要对得起谁啊?”厉义钦痛心不已,语重心长地循循教晦道。
可此时的厉容铭被这样的一个突兀的消息震得无法清醒。
“不,这不是真的。”他无法接受这样突然的改变,双手捧头,绝望痛苦的喊。
“阿铭,醒醒,这是千真万确的。”厉义钦的手指捻动着佛珠,声音里都是威严,“我希望你能继承徐公的遗志,做个光明磊落的人,也希望你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给你们徐家光宗耀祖,可你若再这样消极堕落下去,只会无颜面对徐公,无颜面对徐家的祖先,更不配跪在这里,今天你在这里对着爷爷的灵位,好好想想以后该要怎么办?好好做下自我检讨,想清楚了后再出来见我,关于玉配,现在已经落入到了穷凶极恶的雪寒松手里,身为徐公的后人,理当完成爷爷的遗志,目前的环境复杂,玉配的事可谓是重中之重,关系到国民的财富,决不能让它流露到境外,这可是徐公有生之年的心腹大事,必须要由你来完成,你先想清楚这二个问题后再来找我,到时我还有话要说,记住,我等着你来找我。”
厉义钦的声音掷地有声,回想在阁楼里。
说完这些,他就越过厉容铭走了出去,出去时顺手关上了房门,把厉容铭留在了里面。
一连三天,厉容铭不吃不喝瘫坐在徐擎远的灵位前,双手抱头,一动不动。
张寅给他送来饭菜,他不吃也不喝,劝他,也无济于事。
他在跟自已较着劲,跟自已的身世较着劲,也在跟自已的爱情较着劲。
似乎想要让自已脱胎换骨般,又似乎想要冲破一切牢笼,重新获得新生般。
心是那般的痛,那般的痛苦,又是那般的无助。
沈飞飞公寓里。
简初的孕吐还在持续,且一天比一天厉害,签证已经下来了,但简初目前这样的状况,还不适宜走。
好在开学还有段时间,她就干脆在沈飞飞的公寓里养起胎来。
离婚后的她,情绪其实很不稳定。
经常坐着发呆,有时会心惊肉跳地站起来,像个受伤的小兔子般。
只是每每想到肚子中的孩子,心里又会生出一些欣慰,母爱让她变得更加坚强
恨有多深,爱就会有多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厉容铭的身影就悄悄走进了她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了。
应该还是少女时期在南城的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吧!
虽然那时还不知道那个少爷是他,可那种心灵的感应,那种隔着时空的心意相通,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他们,让他们的爱情在空气中发酵,彼此吸引,越走越近,直到相遇。
可命运却给他们开了个极大的玩笑,即使成为了夫妻,彼此却不知道,以至于错失了那么多的美丽。
她呆呆坐着。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接通。
“初初,是我。”简沐明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那么的不真实,惊得简初坐直了身子,惊喜地脱口而去,“爸。”
“初初,我回家了,回家来吧,不要呆在外面了。”简沐明的声音有些沧桑,却也真诚。
简初鼻中一酸,脑海中掠过的是,她与厉容铭离婚的事,爸爸应该也是知道了吧,否则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好,爸,我马上就回家。”爸爸出狱了,这是多大的喜事啊,是应该回家去庆祝的,可她很快就想到了妈妈,心中一沉,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简沐明又那边又说话了:“初初,我已经把你妈接回来了。”
“啊,太好了。”简初拿着手机的手开始抖动了。
“嗯。”简沐明在那边笑了笑。
“好的,爸,我马上就回家。”简初的声音发颤,带着喜悦,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那样的感觉真的太美妙了。
她站起来就朝着外面跑去。
阳光家园,简家的客厅。
徐蔓删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简沐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报纸,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祥和,岁月静好。
简初手里端着一盆酸梅正在慢条斯礼地吃着。
这几天她特别喜欢吃酸的,原来爱吃的甜食现在看到就反胃,各种感觉都颠倒了,但此刻,吃着酸酸的乌梅,感受着爸爸妈妈团聚的欢乐,那种幸福真的是无法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