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手指,打火机熄灭后我丢给站在我身后的吴助理,“你和她聊了多长时间,我就站在旁边看了多长时间。”
他哦了声,“那的确很久。”
吴助理四下看了看,在看到风月山长进出的客人时,他有些为难打断我们,“周总,三太太,上车说吧,这里人多口杂,传出去什么不好。”
我们谁也没动,我盯着他缠住烟雾的侧脸,“良辰美景,礼物佳人,被崇拜追求的滋味,快乐吗。”
他思付了一下说还可以。
“和那晚在浴室里相比,哪个更快乐。”
周逸辞夹着烟卷发出一声笑,“好大酸味。”
我脸色阴沉没说话,他又狠狠吸了两口,然后朝几米外的垃圾桶抛过去,烟蒂在半空划过一道非常优美的弧线,最终无比精准坠落在里面。
他越过我头顶扫了一眼身后敞开的大门,忽然伸手在我脸上捏了捏,“什么醋都吃。”
我没跟他讲白玮倾的事,现在是白家拿着唯一的筹码死命上赶着他,他掌握主动权,是离是合在他一念之间,他根本不在乎白玮倾路过这里看到什么,我又何必多嘴。
我将皮包扔进吴助理怀里,直接走到车旁拉开门坐进去,周逸辞站在台阶上闷笑了两声,也随着我一起进入。
吴助理正在倒车时,忽然风月山庄大门内涌出一群五颜六色的身影,那些女人追逐大笑着,骂天骂地骂男人,很快吸引了整条街道路过行人的目光。
为首穿红皮裙的何曼闹得最欢,她抱着门口手足无措的保安撒酒疯,要跟他合唱情歌。
我和周逸辞同时看到了这荒诞的一幕,她平时陪客人喝酒会玩儿花活,等到自己喝不了快醉的时候,把酒压在舌根底下,趁别人不注意吐出去,所以她没失态过。不过她私下喝酒很没度,醉了不是一次两次,我以为今天人多能劝着她点,没想到集体都醉了。
周逸辞注视着马路上那群手舞足蹈放肆大笑的女孩,“以后不要和她们过多来往,对你并没有益处。你要明白你已经不是过去底层卖笑的程欢,你只能做符合你身份的事,她们这种贪财虚荣的女人,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刻为了钱而出卖你,毁掉你拥有的一切。”
我盯着自己交缠紧握的手沉默不语,周逸辞说完后缓慢将车窗升起,隔绝了外面一切嬉笑吵闹。
我们离开山庄行驶上通往庄园最近的高速路,周逸辞将西装脱掉,可仍旧没有解下那条围巾,我余光越看越觉得碍眼,我索性上手从他脖子上扯下来,十分霸道丢出窗外,围巾在低空飘荡摇晃了一秒不到,便跌落在地面,很快被后面跟上来的车轮轧过,彻底沦陷粉碎在夜色之中。
说实话,做完这件事我是出了口气,可我也心虚,害怕周逸辞和我发怒,他不用打骂,只沉下脸我就会手足无措,我本能还是畏惧他的,不管我多嚣张,前提都必须在他包容范围内,逾越半点我也不敢折腾。
我捏紧拳头等待周逸辞的第一句话,我以为他会质问为什么,或者直接捏起我下巴让我认清自己身份,该不该插手他的私事,然而这些都没有,他在我忐忑中只说了一句,“你野蛮的样子也很好看。”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他清澈幽深的瞳孔内折射出我惊愕的脸孔,他心情大好吻住我的唇,在上面重重咬了一下,我嗅到他身上一股香香的气息,如果不是杜小姐曾对他投怀送抱,就是那条围巾喷了香水,我蹙眉将他一把推开,“周先生不是厌恶香味吗。”
他低头在自己胸口嗅了嗅,“回去洗掉。”他顿了顿又说,“你不喜欢的,我尽量不去触碰。”
我整个身体都僵住,我觉得他今天晚上一定吃多了,才会撑得反常。
我们都陷入沉默,谁也不说话,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只剩下广播里一首音色很淡的歌曲在不断飘荡循环。
周逸辞喝了很多酒,他胸口果露出的白皙皮肤布满了红痕,他酒量不错,但喝多了上脸,也因为他肤色太浅藏不住红晕,一看就知道他喝没喝。
夜色太浓,车进入小区后绕着湖泊开得缓慢,狭窄的石子路上有些颠簸,我坐在后面左右摇晃,胃口里翻江倒海。
周逸辞不只性格稳,身体平衡力也极好,他几乎纹丝不动,我余光瞥到他唇角噙着一抹笑,这抹笑意一路都没有消下去。
我盯着坐在前面开车的吴助理后脑勺阴森森说,“周先生婚还没有离,已经有人迫不及待要当你的温香软玉,多少男人没钱娶妻,多少家庭被一个媳妇逼得怨声载道,周先生站在这里不动,就有女人主动送上来,真是天之骄子。”
他听着我阴阳怪气的话笑而不语,掌心抵住我下巴,轻轻抚摸着,仿佛我越是吃醋谩骂,他越是高兴。
周逸辞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些女人在家族的安排驱使下靠近他是为了什么,他的优秀和魅力在他的资本面前远没有那么贵重。
穆津霖和周逸辞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明眼人都看得出,穆锡海更加疼爱后者,万贯家财的继承权大头也掌握在幼子手中,在局势跌宕起伏的滨城,钱和权是至高无上的筹码,嫁给周逸辞意味着整个家族都得到了一份保护,即便他和白玮倾不离婚,夫妻感情通过这样的丑闻也都破碎得彻彻底底,再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一纸婚书牵绊不了感情,婚姻成为虚幻的躯壳,做周逸辞背后的女人得不到名分得到他的心没有任何亏吃。有些豪门是根深蒂固的,有些豪门是摇摇欲坠的,经不起半点风雨,必须得到更大的扶持,滨城除了穆家可以抵挡一切颠簸,任何家族都不敢保证自己的势力能够与世长存。
从湖泊到庄园外这一段短暂的路程,我和周逸辞谁也没理谁,吴助理将车停下等我们下去,便原路返回回他自己家休息。
我们进家门时客厅内漆黑一片,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连保姆佣人都睡了,我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惊动了已经熟睡的穆锡海和齐良莠,我扶住墙壁摸索着往里走,蹲在玄关换鞋,周逸辞在我身后反手关上门,他正要开灯,在他手还没触到开关时,啪嗒一声,客厅内亮如白昼。
突如其来的强光使我本能闭了下眼睛,等到适应再睁开时,我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穆锡海,他脸色不太好看,像在隐忍着怒意,他左手边坐着幸灾乐祸等戏瞧的齐良莠,右手轮椅上坐着大太太,而穿着黑色睡袍的穆津霖正端着一杯温水站在阳台处,笑着凝望这边。
这样煞气逼人的豪华阵仗我从进门就没经历过,一时间吓得失语,脸色发白。周逸辞比我镇静得多,他面无表情脱下西装递给保姆,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父亲还没睡吗。”
穆锡海语气很冷漠,“你们都不回来,也没有电话通知,我怎么睡得安稳。”
没有电话…我手忙脚乱从包里摸出手机,按了下开关,屏幕没有亮,我赶紧解释说,“没电了,我不是故意关的,一直忘了看。”
“呵,忘了看,三太太不知道穆家的家规吗?”
我将目光从沉默的穆锡海脸上移到恨不得压死我的齐良莠脸上,她脸上没有倦意,明艳动人,她睡觉也从不卸妆,她一天没有任何时刻是素颜的,她为了拴住穆锡海,为了维持过人的美貌,在这张脸上花费了极大功夫,可这样寂静的深夜,这样惨白的灯光,她一脸浓妆看上去有些格格不入。
“我没有夜不归宿,不论多晚我也赶回来了。”
齐良莠冷笑从沙发上站起身,她朝我一步步走来,“你作为老爷的三太太,年轻气盛,回来这么晚谁又知道你外头做了什么,你不是代表你自己,你代表家族的颜面,你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做错事丢的是老爷的脸。穆家有规定,穆宅生活的女人超过晚上八点谁也不许出门。”
“我不是晚上出去的,我是中午,穆宅有规定几点不许进门吗?”
齐良莠被我的反问噎得一愣,穆家确实疏忽了没有添加这个规定,她找不到话来堵我,就转身煽动穆锡海,以我不守妇道来落井下石。
穆锡海听着她的鼓动脸色铁青,他这个人耳根不软,但沈碧成的事让他对这些太太的私生活非常敏感,稍微一点偏颇他都会怀疑,齐良莠的话无疑是掐着他软肋,非要置我于死地。
我偏头看了眼周逸辞,“逸辞可以为我作证,我始终在风月山庄和朋友用餐,津霖明天过去也可以询问员工,调出录像,看我是否撒谎,是否和其他男人接触过,有没有像二太太说的这样不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