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主持了一场宣政殿议事,沐玙璠脑子用了不少,开始有些发昏了。
沐玙璠抚了抚额头,道:“恩,这事确实很紧急,你有什么看法?”
商磅道:“臣以为永昌军管辖着建、剑二州,东临东月国,南靠清济,所处位置极其重要,不可生乱,景慧攫取永昌军军权已成事实,又能将蔡少澜一家老小押解至京城,说明景慧已经控制住永昌军的大权,此时如果对永昌军有所动作,必然会招致景慧拥兵自立,臣以为此刻朝廷应该认同景慧的提议,任命景慧为永昌军大都督,以安永昌军军心,至于蔡少澜,则以调查他是否与东月国勾结为由,将他一家老小软禁在茂园,不得让他们自由出入,待解决了永昌军问题之后,再作打算。”
沐玙璠习惯性地点点头,问道:“不知道你们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北堂继业豪气冲天地抢口道:“那景慧小儿,长了泼天的胆子,居然敢背主反叛,攫夺永昌军的兵权,此等不忠不义的小贼,留他作甚,殿下,给我一万精兵,末将定在一月之内将他给灭了。”
这北堂继业三十岁不到,长得五大三粗的,方脸,粗眉大眼,高鼻厚唇,继承了乃父的样貌,乃父北堂辉是大兴的一员虎将,予智予勇,战功彪炳,只是在一次战役中不幸为国捐躯了,国主念其功劳,让他的长子北堂继振继承了他的安平军大都督之位,次子北堂继业则担任神卫军都指挥使,统领神卫军,负责京城的安防。
其他四人听到北堂继业的一番豪言壮语后,纷纷失望地摇了摇头,显然都不认可他这番毫无智慧的空谈。
芮国公丁靖竺开口教训道:“继业,不得造次,军国大事,岂可儿戏,你父亲常教导你们,要戒急戒躁,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不可鲁莽行事。”
丁靖竺,字弘毅,广陵人,七旬开外,已经白发苍苍,宽额宽脸,脸上布满了皱纹,显然是平日里操心的事情很多,白霜已经爬到了他的眉头,更添了几分岁月的苍凉,不过虎目依旧灼灼生威,一只蒜头鼻,一张老虎嘴,也能让他显得不是凡夫俗子。由于多年的领军经历,让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极其强大的气场,令人生畏。
北堂继业被训得垂头低眉的,不敢有丝毫反驳之言,连连称“是”。一来芮国公与他父亲交好,比他父亲稍长一岁,是他的长辈,见到芮国公,他都要叫他一声“伯父”,伯父教训他,他哪敢支声,二来他刚刚的一番激情豪言,只是虚张声势,表忠心而已,他虽然没有乃父的智慧,可是这一点小聪明还是有的,他看得出目前大兴肯定不会对永昌军用兵,所以他故意毛遂自荐,以示自己忠心勇敢。
其实他这样做得目的太明显了,除了变傻了的沐玙璠,和一直关心北堂继业成长的芮国公,其他人个个精明似鬼,他们都看在眼里,留在心里,没有点破而已,如此装腔作势、多此一举,反而更令这些人看轻了他。
芮国公抱拳施礼对沐玙璠道:“殿下,永昌军是由殷国的降兵降将组建而成,其大部分兵将仍然心有不甘,军心不稳,一向不受朝廷节制,唯有蔡大都督能够降得住他们,如今蔡大都督突然病逝,其子蔡少澜年少而又软弱无能,其部下景慧篡夺兵权,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由于连年征战,我大兴已经兵弱势微,在尚未了解永昌军如今的具体情况下,不可轻易地动兵戈,否则将有不可预料的惨重后果。”
成峤也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殿下,芮国公和商尚书之言皆有道理,我大兴连年征战,如今国库已经空虚,又兵弱将寡,没有足够的兵力财力物力平定永昌军,为今之计,唯有承认景慧的地位,安抚永昌军,日后再图打算,对于蔡少澜的处置,微臣以为商尚书的建议十分可行,可避免由于景慧对朝廷的忌惮,而孤注一掷。微臣还建议暗地里安抚一下蔡少澜一家老小,向他们说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并承诺日后定位他们讨回公道,一来朝廷确实有亏于蔡家,二来以免蔡家生出其他事端,暗中造谣生事,有损朝廷的威仪。”
其余四人连连点头称是。
沐玙璠又揉了揉太阳穴,目光递到最后一个还没发言的军枢院副使郭照擎,短暂的停顿后,郭照擎知道太子在等待他的发言。郭照擎年过四旬,脸型上下都很尖小,颧骨比较突出,一看就知道是长期的营养不良造成的,圆圆的绿豆眼精光闪闪,瘦尖的鼻梁,嘴型长而轮廓分明,可以判断他出生寒门,即使如今身处高位,生活依然并不富足,下巴却没有胡须,显得有些突兀,因为这时候的男人都有留须的习惯。
郭照擎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既然已经表了态了,也该轮到自己表态了:“殿下,下臣也赞同芮国公、成太尉及商尚书的建议,北堂指挥使所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如今只能暂且任景慧张狂一二,待日后有机会再收拾他。”
郭照擎为了不得罪各方,才有此一说,因为他没有深厚的背景,他不像成峤颇受国主和太子的器重,他也不像商磅有着深厚的家世背景,他更没有北堂继业有着战功赫赫的父亲,他能够爬到军枢院副使这一职位上,完全是靠着自己埋头实干的能力,以及能够左右逢源的性格,所以他在朝中鲜有对头,而成峤正是看中他埋头苦干、兢兢业业的精神,以及对成峤吩咐的事情从未有过怨言,才向国主建议提拔他当军枢院副使,自他当了这个军枢院副使,减轻了成峤很多繁重的公务,这样,成峤才有精力军政两方面都能够兼顾到,要不然依着他的年纪及身体,恐怕早就撑不住了,累死在繁重的公务之中。
沐玙璠见他五人有四人赞同认可景慧夺取兵权的事实,一方面同意景慧的提议,任命景慧为永昌军大都督,成为永昌军的第一把手,一方面明里打着调查蔡少澜是否勾结东月国为由,将蔡少澜一家老小软禁,暗中则安抚蔡少澜一家,让他耐心等待,朝廷会慢慢收拾景慧的。所以他没有多大的意见,很快通过了这项决定,并研究了其中具体的细节,至于后面具体事宜的落实,当然是由成峤等五人吩咐下属执行下去。
两场议事以后,沐玙璠回到了瑶光宫,整个人就躺在凤榻上,目光呆滞地盯着画梁雕栋,他真的很想做一些事情,为了大兴,也为了自己,可是他却感到有些无能为力,他觉得自己的头痛病越来越厉害了,不再像前几日一样,用脑太多才会令他头痛,现在只要他稍稍一用脑,他就开始犯头痛病,怎么揉捏效果都不大。看来头痛病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的话他真的就变成了一具可以走动的木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