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他仿佛脱胎换骨(1/1)

这样说了一会儿话,司徒修远觉得很疲倦,眼皮直打架。

“睡吧。”

“别走。”

“好,我陪你,等你睡着了才走。”

司徒修远抓住她的手,路漫漫坐在床边许久,看见他缓慢地沉入梦乡,唇角还挂着一个孩子气的微笑。无助的他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年轻而脆弱,这是路漫漫从未见过的他的另一面,也许是因为他忘记了很多事情的缘故,他甚至都不记得为何会撞车,也不记得曾和路漫漫有那么激烈的争执。

医生说他恢复的速度惊人地快,一方面是因为原本身体底子好,另一方面是他无比坚强的意志力,好似体内真有一个永不熄灭的小宇宙一般。现在病房里一些维持生命的仪器已经撤走。他不能动弹却仍然魅力十足,眨眨眼睛,护士们已经被迷得晕乎乎。

路漫漫凝视他,房间好似变成一个白色的茧,越来越小,小得只能容纳他们两个人。这次车祸仿佛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改变了他的性格,抑或,是凸显出他原本的性格?更接近最初相识的时候那个他,潇洒,风趣,自信。

她曾经庆幸终于摆脱他,而这一次,她会不会再次陷落。

司徒修远睡着了,她下楼到停车场,司机在等,然而,李兆骏也在等。她犹豫片刻,走向李兆骏。

司机说:“路小姐,我不好交代啊。”

李兆骏说:“你就说人是我带走的。”

路漫漫一声不吭,钻进李兆骏的车。

“去看看梦晓吧,她一直惦记你。”

她点头同意。

到家,女佣开饭,家常的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路漫漫欢呼一声,埋头猛吃。李兆骏很欣慰,有胃口就好,就怕她身体垮掉。

路漫漫吃完一碗饭,觉得简直是再世为人,活了过来。

她问:“梦晓,你的身体怎么样?痛不痛?”

梦晓摇头,说:“我现在身体可棒啦,我马上就可以上学了,爸爸今天还陪我去跑步了呢?”

“你可以跑步啦?”

“是啊,我们在花园里跑了三圈呢!”

李兆骏笑说:“她现在像脱缰野马,拉都拉不住。”

“我好像能听见Kai在陪着我,他的心脏在这里跳动,鼓励我跑快一点,久一点。”李梦晓把手按在胸膛。

路漫漫泪盈于睫。

晚饭后,路漫漫陪着李梦晓,给她讲故事,陪她画画,看看快九点了,就陪她去洗澡,她看见小女孩胸口一道笔直的伤口,淡红色,提醒着她真实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梦晓回房睡觉,路漫漫也该告辞。

李兆骏拉住她:“你是我老婆,去哪儿呢?”

“我……我的东西全在田甜那里,还是回去住比较方便。”

“搬过来吧,我们已经是夫妻。”

他从后面抱紧她,不肯松手,唇贴在她脖子上,呼吸灼热。

“好像,时机未到。”

“什么是时机?我们到等到何时?”

“我心里很乱,我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令谁失望。如果稀里糊涂活下去,似乎也没有问题。可是我从来不是一个可以忍受混沌的人,我的世界要分清楚黑白。现在我好像站在岔路口上,左边是你,右边是修远。我必须想清楚,做出抉择。我不能白天在他身边,晚上却……在你怀里。我无法割裂自己。”

李兆骏僵住,然后,缓缓松开。他恢复冷静自持:“好,我们给彼此一些时间。漫漫,请仔细想一想,在你年轻的生命里,谁带给你更多平和喜悦。你想脱离那个痛苦暴烈的过去已经很久,不是吗?你终会明白,选择我这条路,你会幸福。”

“我相信,一直坚信不疑,你是可以令女人心满意足的男人。”

路漫漫告辞,回到田甜家,并不意外,许愿在那里。

他看见路漫漫,立刻站起来,兴奋地搓手:“我有好消息。”

“哦?”

“我已经决定跳槽到致胜贸易了。今天上午跟李先生详谈过,他很看重我,给我很优厚的条件,年薪加三成,奖金和佣金另计。”

“什么岗位?”

“名义上还是你从前的那个岗位,私人助理,他让我先熟悉公司的情况,然后就让我做采购经理,专门负责跑德国订购设备。我会有很丰厚的出差补助。”

路漫漫点头:“真是不错,恭喜你。”

“我要谢谢你,漫漫,这是你的面子。”

“不,我今晚跟他一起吃饭的,他一个字都没提。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在商言商。不是因为你是我朋友才雇用你,你学机械出身,德语好,事半功倍,正是他需要的人才。”

他们说了几句话,路漫漫便回房,洗澡睡觉。她躺在床上,隐约听见外面的走动声,觉得安心。她现在最怕就是独处,一个人就会胡思乱想,她需要人气,越热闹越好!

几天之后,司徒修远的情况越来越好,他已经可以每天坐起来一会儿。闹着身上脏,难受,想洗澡洗头。护士想办法帮他尽量擦洗干净,他像个大孩子一样气鼓鼓的,不停抬胳膊闻身上的味道,自嘲胡子拉碴,皮肤油腻,像个乞丐。

路漫漫笑说:“人啊,就是一副臭皮囊,每天都得花时间伺候这具皮囊,沐浴更衣,刷牙洗脸,剃须梳头。三天不洗澡就臭气熏天,一个月不好好打理,就像个流浪汉。

司徒修远瞧着她,问:“你嫌弃我了吗?”

路漫漫说:“我们曾经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忘了吗?在冰冷刺骨的瀑布下洗澡,荒郊野外,只有橡皮擦那么大一块肥皂和一小瓶沐浴露,担心用完就没有了,只敢一点一点用。”

她提醒司徒修远,看他是否记得那一次事故。

他皱着眉头思考,突然想起来:“啊哈,我当然记得,我开飞机带你去戛纳玩,是不是?飞机迫降在山谷里。我们过了几天世外桃源般的日子,在阳光下拥抱,做爱,我仿佛用掉许多避孕套……”

此时有人敲门,路漫漫面红耳赤,忙扑上去捂住他滔滔不绝的嘴。

卓雅和司徒雪霏来了,管家拎着保温桶,是自家厨子炖的清鸡汤,用吸管让司徒修远喝。路漫漫坐到角落,静默旁观。她并不讨厌这个场景,这就是家人,她们脸上的焦急和关切都是真实的。

司徒修远问:“爸爸……真的不在了吗?我的记忆太模糊,我仿佛还记得他第一天带我去公司参加董事会,把我介绍给大家的场景。”

司徒雪霏说:“爸爸已经失踪很久,你一个人独撑大局打理公司,已有七年。”

司徒修远皱眉:“爸爸为何失踪?说起几次,你们都好似有难言之隐。”

司徒雪霏瞥一眼路漫漫,说:“你不记得露娜了?”

司徒修远茫然地摇头,卓雅心如刀绞,如此说:“你爸爸是因为游艇事故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认为他应该已经……”

屋里一片死寂,司徒修远吁出一口气:“妈妈,妹妹,爸爸不在这些年,我有没有好好照顾你们?”

司徒雪霏眼中含泪,猛点头:“你是最好的哥哥。

司徒修远好似松一口气,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关于生意啊,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

路漫漫悄悄溜边走,司徒修远眼尖,大叫:“漫漫去哪儿?”

她苦笑:“我出去上厕所不行吗?”

“用我的浴室。”

路漫漫摊开手:“我出去喝杯咖啡总行吧。”

“快点回来陪我!”

她叹息,出门到附近星巴克坐了半个多小时,慢条斯理走回去,卓雅母女已经离开。他的床放平,他躺在那里,好似睡着,身上的绷带在陆续拆除,他的大小伤口正在愈合,脸上也消肿了不少,看起来容貌恢复了四五成,虽然伤痕累累,仍是帅哥一枚。

她不由自主地将手覆在他手腕上,谁知他根本没睡着,反手抓住她的手,不肯放。

“捏疼了!”她娇嗔。

“你去了一百年那么久,吃什么蛋糕了?嘴里有甜味儿,让我尝尝!”

“去你的,动弹不得,还这么淫荡!”

“我以前很淫荡吗?据说我很严肃,是个人人尊敬的总裁。”

路漫漫大翻白眼:“你是衣冠禽兽!”

“只对你禽兽,对不对?”

路漫漫哭笑不得,真疑心他不是真的失忆,骨子里的风流倜傥,丝毫没有打折。

司徒修远抬手抚摸她的脸,羊脂白玉一般晶莹滑腻的皮肤,卷发随意披散,穿着白衬衫卡其裤,除了一支手表之外什么都没戴。

“我送你的珍珠耳环呢?我仿佛记得你常常戴。”

路漫漫说:“弄脏了,送去珠宝店清洗。”

“我记得还给你订过一套梵克雅宝,为何也不戴?你这样子太素淡。”

路漫漫没好气:“我又不像你们司徒家的女人,整日穿金戴银。没事戴一百克拉钻石在身上招摇过市,招人抢劫啊?”

司徒修远微笑:“我随口说说的,记忆中你就是这个脾气,买再贵的东西给你,也不看一眼,随时扔在抽屉里。只有一副珍珠,倒是从不离身。”

路漫漫默然,那是因为,那代表了最美好的一段记忆,那时,她是他眼里的珍宝,是戴着珍珠耳环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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