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搂着我的肩膀手臂一直在颤抖,把我的脸紧紧的按在他的胸前,他沉重的说:“如果没有你,我也会痛苦一生,来茴不要轻言放弃好吗?”
他的痛苦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现在,已经不是我放弃不放弃的问题,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前方已无路,身后唯一一条退路,是要踩着我父亲的灵魂走过去,我再自私,也不能自私到如此地步“来茴,爸不一定会死,医生说有百分之五十存活的可能。”
百分之五十,哪怕是百分之八十,我也不敢冒这个险,如果父亲真的死了,我还有后悔的余地吗?我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吗?
倔强的摇头,我含泪最后的恳求江铭晟:“请一定不要拿我父亲的命来换我的命好吗?否则,我一定不会原谅你,这一生都不会!决不会”
不是我固执,也不是我极端,如果江铭晟真的爱我,他就该爱乌及乌,视我父亲如亲生,我不忍心也不能做的事,他同样应该不忍心也不能做!
无声的,他点点头。
这是多么沉重的点头,答应了我,就等于同时放弃了我的生命,可是有什么办法,人生之事,不可能尽如人意,不可能十全十美,不可能没有圆缺,有得必有失,即使再怎么痛苦和无奈,也要不得已的接受所有不能接受的!
“铭晟,答应我,替我好好照顾好我的父母,假如……我不在了的话,请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他们……”
得到了江铭晟的保证,我以为一切都不会再有任何的变故,却没想到固执的父亲并不是我可以轻易说服的,当我无意听到他们的对话时,我真的什么也不愿去想了,唯一想的就是,离开,离开所有爱我的人,然后,在死之前去我想去的地方。
假装睡的很香,脑子里却清醒无比,最起码他们都以为我睡着了。
“铭晟,换血的时间定好了吗?”父亲焦急的问江铭晟。
他无奈而忧伤的说:“爸,来茴不愿意你这么做,不管是你还是来茴,我都不希望你们有生命危险,请容许我再想想办法!”
“不能再拖了,她现在多拖一天希望就少一天,连医生都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你还能想什么办法,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我的女儿!”
拼命的压抑着想要哭的情绪,昨晚我才恳求江铭晟一定要替我照顾好父亲,现在父亲却又求他照顾好我,我明白江铭晟的为难,不管是我还是我父亲,他都不希望出任何的事,可是在感情方面,他真的能做到一视同仁吗?
江铭晟的犹豫,给了我最真实的答案傍晚的夕阳有着红宝石一样艳丽的颜色,我凝视着窗外,手心被江铭晟握得暖暖的。
“来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心里想的是,我想去的地方那么多,我的时间允许我先去哪里?可嘴上,我说的却是:“我在想为什么夕阳是红色。”
“傻瓜,夕阳也会有橘色的时候,只是此刻是红色的而已。”他用手指戳我的额头,好熟悉的动作,好像自从我生病后,他就没再这样戳过我。
“铭晟,今晚你不用陪着我了,你回酒店好好睡一觉。”
我盯着他疲惫的双眼,十分的心疼。
“没关系,我……”
“非要逼我不吃药,不打针,不睡觉才肯妥协吗?”我直视他,每次也只能拿这些才能逼着他跟我妥协。
终于他点了头,我开始计划怎样逃?逃到哪里?
一个小时后,我决定回国,去云南的丽江走一圈,如果时间足够的话,下一站就去大理。
十一点半,江铭晟终于恋恋不舍的出了病房,看不到他背影的时候,心里蓦然觉得很难过,我冲下床打开房门追了出去,穿过走廊,远远的又看到了江铭晟的背影,我立马大喊:“铭晟,等一下。”
他回过头,疾步走到我面前,不悦的质问:“你怎么出来了?”
“我忘记抱抱你了。”没等他反应,我用力的上前抱紧了他,趴在他耳边哽咽的说:“好了,抱一下就好了。”
他没有往多处想,俯身吻住了我,吻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担心夜凉冻着了我而不得不松手。
“我送你回病房。”他伸手想抱起我。
“不用,我自己走回去!”身上一闪,我跳开了。
“那好,我看着你进去,不要再出来了!”他向我挥手。
我听话的点头,向前走了几步,然而,我突然回转身,半隐在黑暗中,意味深长的说了句:“铭晟,我真的走了哦?”
他点头:“晚上被子要盖好。”
我含泪向他挥手,江铭晟一定做梦也没想到,我这一走,恐怕永远不会再回来。
凌晨四点,我穿好衣服,拿起简单的行李,第三次逃出了爱德华医院,不怪人家医院太放松,怪只怪他们太人性化,总觉得病人如果看的太紧,就丧失了自由的主权。
奔到机场,我买了一张直达云南丽江的机票,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就飞离了英国。
坐在飞机上,我想象着江铭晟和我父母若是看到我留的那封信,该慌张焦急到什么程度,虽然我一直都不省心,可这一次,我是真的被逼无奈,如果我继续留在那里,父亲一定随时都会做出玩命的事!
天黑前到达了丽江古城,能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日子里,做出如此疯狂的选择,除了心痛外,也不枉此生了。
找了家客栈,老板娘是个很有风情的女人,有一双细长的腿,她很热情健谈,她的店里住了很多客人,可她唯独比较喜欢和我冰话,晚上坐在阁楼上,她一边拿着当地的小点心给我吃,一边问我从哪里来,要在这里呆多久。
我笑着说:“我忘记从什么地方来了,至于呆多久,不是我说了算。”
她有些不明白,但也没有多问,我问她:“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个殉情谷是真的吗?”
老板娘目光更加迷离了,她上下打量我,半真半假的说:“你不会是来殉情的吧?”
用力的摇头,我极肯定的说:“当然不是,活着这么好,谁愿意去死啊。”
“那你打听殉情谷做什么?”
“就是好奇,问问而已,本来就是来旅游的,当然不可能放过每一处有趣的地方。”
啪一声,老板娘点燃了一支烟,吐出一团性感的烟圈“我叫月兰娇,这里的人都喊我月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她抬起细长的腿,露出脚指甲上艳红的丹蔻。
“我叫季玲儿。”
在陌生的地方,面对一群陌生人,我不想说从哪里来,更不想说我叫什么名字,希望在这个一切是陌生的环境里,我可以轻松的过完最后的日子。
“你看起来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她直视着我,目光流露出沧桑。
“每个女人都会有故事,难道你没有吗?”迎接上她的目光,我想,她应该和我一样,有着不能说的故事。
第二天,我真的去了殉情谷,站在崖边,只那么轻轻的往下看一眼,我就立马头晕目眩的离开了。
听说有很多人在这里为情自杀了,我苦笑,这是何必呢,若是那个人不爱你,就为了自己好好的活着,如果那个人爱你,就为了他好好的活着,生命如此之可贵,为什么想活的人活不了,不想活的人却千方百计的跑到这里跳下去?
一整天,我想去的地方很多,可最终也没能去的了,因为身体的缘故,我根本不能过多劳累。
晚上的丽江有着别样的风情,我伫立在窗边看夜景,老板娘站在窗外轻唤我:“季玲儿,快来放花灯。”
放花灯?我有些好奇,于是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带你放花灯去。”月美人拉起我的手出了客栈。
外面一条长长的河边,挤满了人,河里放着一盏盏莲花一样的花灯,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支笔,不知都写些什么,然后放进灯里,再放进河里。
“这些人再写什么?”我疑惑的问。
月美人指着河边的一块石牌说:“看到没,上面写的是心愿河,只要每年的六月六晚上写上心愿,然后放进河灯里,不管是什么心愿,百分之八十都有可能会实现!”
这也太玄乎了,虽然我不相信这种事情,不过玩玩也没关系。
“走,我们也去放一盏。”
拿起一支笔,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就写了一句:“希望下雪天可以和江铭晟不打伞一直走,这样就能一路到白头!”
月美人看我写的一脸认真,就凑上来瞄了眼,然后取笑我:“呵呵,原来是想男人了。”
我放下去的花灯很快就和别人的淹没在一起,整片心愿河上闪闪发光,异常神秘。
回了客栈后,我又爬到阁楼上看了半夜的月亮,果然是旅游盛地,这么大这么圆的月亮别说在英国看不到,就是在B市,我没也没见着几回。
清晨,打开房间的窗户,一张白纸飘了进来。
我茫然的征了征,迅速弯腰捡了起来,上面竟然有字,而且是一句很奇怪的话:“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这是什么意思?我万分疑惑,我才来丽江三天,怎么就会有这么一张奇怪的纸条塞给我?我从来没有与人结过仇也没有与人结过怨,谁会要找我报仇?
伸头看了看窗外,空无一人,这个纸条看来一定是昨晚深夜被人放过来的,心里突然变得很忐忑,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悲哀只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度过最后的时日,尽然连这唯一小小的心愿也达不成,莫名其妙的成了要被报复的人,我不得不深思,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事,这辈子要凄惨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