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笙因他脸上的认真心惊,头一次,他这么正经地说起这事,心里的某处像是被什么给揪着,难受得紧,随即他撇开视线,装作低头看书。
“孙大人勤政爱民,是个不可多得的忠臣,孙小姐娴熟端庄,配你,刚好。”
安静,整个屋内安静得有些诡异,时间仿佛静止,谁都不曾开口。
半晌后,南苍颉动了动唇:“是吗?”
他起身,嘴角带着一抹自嘲的笑,站起来,俯视着坐着的人,笑道:“既然国师大人都这么说了,本王要是再不知好歹死缠烂打怕是真的就惹人厌了。”
没有往日撒娇时的清亮,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说的话却让君笙整颗心都沉入谷底,不禁抬眼,看向了他。
总算是正眼看他了。
南苍颉看着那双清冷的眼,想起这些年的种种,有些疲惫。
“被国师大人看好的人那就是真的好了,”他笑,绕过书桌,“既是如此本王怎可对不起国师大人的一片赤胆忠心,你说是吧?”
行至屋子中间,他转身看向那清冷的人,笑得就像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样。
君笙看得心惊,动动唇,却始终没有把喉间的话说出来。
南苍颉收紧负在伸手的手,笑了笑,道:“时辰不早了,本王也该回府了,有劳国师。”
说罢,冲君笙作了了揖,灿然一笑转身便走。
“……苍颉,”门被关上,君笙嗫嗫发声,伸手,只觉一片清冷的空气。
……
第二天。
“你自己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御书房内,南弘怒目而视,将一沓奏折扔在南启凌脚边,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气得不轻。
屋内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有南宸还一脸悠哉的喝茶。
南启凌的唇抿成一条线,弯腰捡起脚边的那些东西。
“凌王生性残暴以人肉为食,草菅人命乃妖虎化身,这……这都什么跟什么?!”
南弘在书案后来回踱步,面色铁青地看着南启凌。
为了这事,南弘特意屏退了屋内屋外的人,此时只有南宸父子和八皇子,都是自己人,说起话来自是不留情面。
“如今满朝都在议论此事,你让朕的颜面往哪搁?又置皇族秘事于何地?你说!”
他拍案而坐,怒不可遏。
南启凌因为这一声心神一抖,看着奏折上的东西脸色愈发不好,随即“扑通”一声跪下,道:“父皇息怒,此事……儿臣,儿臣是真的不知情啊!”
他不过是想等到时机成熟后将那城外有虎吃人的事栽到南苍术头上,哪会想到事情竟然先一步朝着他未预料到的方向发展。
“不知情?”南弘眉头皱得死紧,显然不信这套说法,“无风不起浪,任何事都没有空穴来风这一说,你给朕说不知情,当朕是傻的吗?!”
“啪”的一声,堆积在桌上的奏折纷纷掉地,一旁看热闹的八皇子南启盛忙讨好地去捡,“父皇息怒,想必五皇兄这事有些误会,您……”
“闭嘴!”
南启盛本想趁此机会再添点儿油加点醋,没想到才开口就被南弘给瞪了回去,顿时心里憋了一口气,看南启凌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南启凌捏紧袖子,道:“父皇息怒,您要相信儿臣,儿臣就算再蠢也不会拿整个族的命运开玩笑,请父皇明察!”
玄虎族人的身份决不能被契约以外的人知情,否则将会引来灭顶之灾。
“那你倒是给朕说说,外头的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连吃人肉这种事都出来了,是想给整个皇族摸黑吗?!”
南启凌因他的话身子一抖,忙道:“父皇息怒,您知道的,儿臣自由恪守本分,平日里是喜欢吃一些肉食,但那都是从山中猎回来的野兽之肉,实在不能与人肉扯上关系,想必此事是被知情的人以讹传讹才会导致如今这种情况,还请父皇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定当将那嚼舌根的人找出来!”
如今也就只能这般了,这两天谣言传出他也甚是纳闷,本想先一步查出事情因果,没想到还是来了。
南弘的脸色并未因他的话有什么变化,恼道:“皇族的一言一行都是天下人的表率,身为皇子的你言行举止更是被百姓看在眼里,朕从小就教导你们莫要对口腹之欲如此执着,当朕的话是耳旁风是吧?!”
怒目横视,南启盛都吓得心惊,“扑通”一声跪在了南启凌边上,“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哼!”南弘重重冷哼,随即看着南启凌,道:“连区区口腹之欲都控制不住,朕如何委以重任?这件事也不用你查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就在府中给朕好好面壁思过,将《国训》抄写百遍,一月后呈交上来。”
说罢,便不再看他,转而看向南苍术,道:“苍术,这件事便由你来给朕平息,切记一定不能扰了民心。”
闻言,南苍术起身上前,拱了拱手,“是。”
目光往南启凌身上瞥了一眼,正见他正看过来,南苍术心下冷笑,转身回了位置。
南启盛不甘心,上前道:“父皇,儿臣看此事还是交由儿臣去办比较妥当,王兄刚回京不久,怕是对这种事不上手,所以”
“你就上手了?”南弘不以为然,沉了脸色 ,“朕倒是觉得苍术比你能靠得住,你要是早有这等心思,朕也不至于为这种事烦恼,就这么定了,退下。”
南启盛被说得无言以对,还想替自己争取表现机会,显然最后两个字让他不能再开口,只得悻悻作罢,转而看向南苍术的时候多了几分不满。
南苍术却是一点都不介意,甚至还冲他点了点头。
南启盛气哼哼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心想,他还真是小看这个人了,本以为他不过是个乡野村夫,没想到连日来不仅和父皇亲近,甚至如今连朝中的一些臣子都对他赞不绝口,他就不懂了,这种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南宸被留下,南苍术从御书房出来便想去慈安宫一趟,但还未行至多远便被身后的人给叫住了,“王兄留步。”
南苍术闻言转身,正见南启凌带着小太监过来,比了个手势,小太监便自行退下了,南苍术看这形势,神情未变。
南启凌走到他跟前停下,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王兄好本事,到京中才不过一月时间便已深得父皇信任,为弟在此恭喜王兄了。”
说着,他拱手。
南苍术往他双眸中看了看,淡淡地说道:“不必,我该做的。”
冷淡的态度让南启凌心中憋着一口气,连脸上虚伪的假笑都挂不住了,勾起一抹冷笑,说道:“我想王兄有件事好像没搞清楚,你一没封号二没功勋,朝中之事什么时候轮到王兄你来插手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登上大位的阻碍,南启凌就怎么都憋不住心里的怒气。
南苍术见他一脸看仇敌的神色,觉得甚是好笑,而他也确实笑了,只是不达眼底,“有件事,我想你也没搞清楚。”
南启凌一惊,“什么?”
南苍术看着他,道:“上朝堂,议政事,委重任,这都是皇上特许的,五皇子说这话岂不是在质疑皇上的决定?”
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嘲,南启凌看得气愤不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