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柒陌抬起头,点漆般的眸子里倒映出君王狠绝的脸,孤注一掷般叩首道:“那臣就斗胆,恳请皇上将臣和封大哥以同罪论处,一并打入天牢!”
赫连煜霍然起身,眸光极怒的道:“你——”
“岐王爷和王妃是臣的姐夫和姐姐,臣没有理由不知道他们的下落,所以如果皇上一定要治封大哥一个欺君之罪的话,也请皇上将臣一并治罪!”
“凤柒陌!”赫连煜沉下了声音,咬牙切齿的道:“不要以为你是七寻的弟弟,朕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你这是在逼朕!”
“臣不敢!”凤柒陌蓦地提高了语调,望向赫连煜的眸子坚韧决绝,“臣这么做不是在逼圣上,而是在成全您的公正严明,免得旁人闲言碎语,在背后议论皇上,说您因为顾及家姐而对臣网开一面!”
赫连煜死死盯着跪在下首、面容倔强的少年,他知道他在说谎——凤柒陌是风七寻最在乎的弟弟,是她的至亲之人,她可以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却惟独不会告诉凤柒陌。他既是臣子,又是赫连茜的未婚夫婿,凤七寻绝不会让自己最在乎的亲人,陷入危险还有两难的境地!
他闭了闭眼睛,似乎想将胸腔里汹涌翻滚的怒火悉数压下。
“你退下!朕不会治你的罪,不是因为顾及你的姐姐,而是因为空口无凭,朕不能单凭你的一面之词就将你打入天牢。你是军功显赫的将臣之后,亦是世袭的异姓王爷,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朕不会治你的罪,因为不想让天下万民骂朕昏庸,更不想让朝中的有功之臣寒了心!”
“皇上!”
“退下!”
原以为凤柒陌会就此放弃,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起身离开,反而俯身行了一个大礼,态度坚决的道:“今日在朝堂之上,皇上和诸位朝臣就尧国侵扰崤关边界一事争论不休,臣不才,虽然未曾亲自带兵打过仗,但是自小熟读兵书,又有家父谆谆教诲。如今边境不安,武将们又多有推辞,臣斗胆自荐带兵抗敌,望皇上恩准!”
赫连煜倏然转过身,“朕不同意!”
“为什么?”
“我大凛朝有的是能带兵打仗的将帅,不需要你一个毛头小子上阵杀敌!”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其他的武将们可以,臣为什么就不可以?皇上如果不是因为顾及我姐,那就请同意臣的自请!”
“凤柒陌你!”赫连煜怒视着凤柒陌,连着点了三次头,“好!好!好!你想带兵打仗是吧?你想上阵杀敌是吧?朕成全你!小安子!”
“奴才在!”
“传朕口谕:尧军兴兵边境,百姓难安,不除此患,朕亦难安寝,着令雍王爷凤柒陌率兵抗击尧军,赐封平南大将军,即日起赶赴崤关,不得有误!”
凤柒陌叩首,“臣,谢皇上隆恩!”
他领旨离开后,赫连煜望着少年步伐稳健的背影,恨不得砸烂视线内所有的东西,“气死朕了,简直气死朕了,要不是因为他是七寻的弟弟,朕岂会容他这般放肆?!”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雍王爷少年英豪,自然是意气风发,等他在战场上吃够了苦头,便会明白皇上今日的用心良苦了!”小安子劝慰道。
“哼!等他明白?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人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拿命去拼的?战场自古以来便是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岂是供他历练儿戏的地方?朕只怕等他想明白了,那条小命也血洒疆场了……届时,朕要如何面对七寻?”
“郡主深明大义,自然能明白圣上的身不由已……”
赫连煜摇摇头,手扶着桌案,“事及至亲之人,她明白归明白,却未必能原谅朕。就算她能原谅朕,朕心底的愧疚却不能消解分毫。”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无奈的吩咐道:“传令崤关的守城将军和随凤柒陌一同前去的将领,只准他在战后布阵指挥,不许他亲临战场杀敌!”
“皇上,这…恐怕不妥吧?”小安子有些为难的问。同为征战武将,赫连煜这般袒护凤柒陌,怕是会招致旁人的口舌议论吧!
“妥与不妥都只能如此了,朕……不想七寻恨朕!另外,派遣一对银甲护卫暗中保护凤柒陌的安全,确保他最后能毫发无伤的回到离都!”
“是,奴才这就下去吩咐!”
赫连煜摆摆手,重新走回桌案后,在龙椅上靠坐了下来,只觉本就烦躁的心又沉重了几分。
凤柒陌离开御书房后并没有立刻出宫,而是命令随从前往御膳房,拜托相识的御厨备了些好酒好菜,而他则拎着盛满酒菜的饭盒,转而去了另一个地方。
都说监牢这样的地方,只要一进去,不死也要掉层皮,果然不假。昔日锦衣华服的贵公子,不出几天,已经是面容憔悴、胡子拉碴,浑身上下一道道的血痕纵横交错,令见者无不触目惊心。
媚娆把着牢门,望着浑身是伤的封青越,男子身上的囚服已然被鲜血浸透,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女子清澈的眸。她皱着眉头,语气不悦的斥道:“你是不是傻呀?你就随口说一个地方,让他们派人去找吧!起码还能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封青越勉强笑了笑,声音虚弱的道:“我要是万一说对了呢?岐王爷和王妃不是要承受无妄之灾了?”
媚娆刚想开口反驳,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却听到男子继续说道:“……说对了还不算太严重,以岐王爷的能力,我相信他们不会轻易被找到的;可若是说错了,那些寻人的白跑一趟事小,弄不好还会被皇上痛斥一顿,甚至招来杀身之祸……我是一个大夫,大夫是用来救人的,怎么能害人Xing命呢?”
“你倒是善良,不肯害人Xing命!可他们对你却不见半分手下留情,瞧你这被打的,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还两说呢!”
封青越不在意的笑了笑,忍着伤口的疼痛,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到墙边,靠着冰凉凉的墙壁看向对面一脸愤愤不平的媚娆,“我封青越此生能有你这么美艳的女子为我担心,就算是被打死也值了!”
“都快死的人的还不忘油嘴滑舌,谁替你担心了?我才没有担心你!我只是觉得你若是一不小心被打死了,我的任务完不成,没有办法向主上交代而已,少自作多情了!”
瞧着女子嘴硬的模样,封青越忍不住笑出了声,却引来了一阵轻咳。
“小心点啊你,平白无故的笑屁……”
媚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天牢走廊入口处的一声喝问打断了,“什么人?天牢重地,没有皇上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