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受不了这些当官的,说起话来总是兜圈子。
望着陈建国,忽然想起上大学的一件事。
有次我和秦风去系主任家送东西,我趁机跟向大腹便便的死老头,表达了自己想成为一名光荣某员的雄心,死老头嘬着牙花子,冲我摆摆手,满脸严肃的说:“这事不好办呀。”
当时差点把我气死,出了门就和秦风抱怨,我说这老头,平日里总使唤我,现在求他办点事,居然给老子打官腔,秦风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去银行取了三千块,让我送给死老头。
我有些担心,怕那死老头是个正经人,一个不留神,某员没当上,说不定还得背处分。
秦风不解释,只叫我找他的话去做,转天,我硬着头皮向死老头借了本书,还书的时候便夹着钱,对死老头说一句:书中自有黄金屋啊,老师这本书,让我获益良多。
后来我还提心吊胆几天,生怕死老头将我叫去训斥一顿,可结果却是波澜不起,我又觉着死老头没有领会我话里的意思,没有翻开看便直接插回了书柜,秦风却叫我沉住气,让子弹飞一会。
一飞就飞了半年,飞的我都死心了,老师忽然问我会不会写加入那什么的申请书。
大喜过望,赶忙将好消息告诉秦风,他却说自己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死老头是个谨慎人,不会拿钱不办事,我说,这也就是你了,换了我,哪有胆子给他送钱呀,秦风哈哈大笑,这时才给我解惑,不是他胆子大,而是死老头主动要的。
秦风说,当时我表达愿望,死老头冲我摆手,大拇指与小拇指稍稍弯曲,中间三个指头伸得笔直,粗一看也没什么不对,但落在秦风这种从小就跟着他爹送礼的富二代眼中,那就是一个意思:这事得三千块钱。
向我这种穷学生暗示都要如此隐晦,足见死老头小心谨慎的性格,这种人拿钱必办事,也是担心送礼人恼羞成怒,因小失大。
而此时在我眼前的陈建国和死老头是一丘之貉,有什么想法不明说,先玩一阵弯弯绕,我若真认为这是故乡长者对晚辈关爱有加,即便不承他的情,心里也会颇有好感,若是受了他的好处,稍后,或是某一天,陈建国露出爪牙,那时再拒绝,少说也得惹一身骚。
不过他还真看得起我。
小道协的副会长虽然手眼通天,但也是因为每一位副会长都是达官贵人争相结交的对象,本身并没有一官半职,即便我收了他的好处,适用于他的法律也懒得搭理我这平头百姓。
无论小道协还是名道观,都没有门人弟子不许受贿这一条门规。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反正没人管,我便将心落回肚子里,与陈建国虚情假意的客套着,先谢过他两套房子的好处,并保证只要陈局长用得上,我一定誓死卖力。
陈建国心满意足的笑了,而我则等他开口相求,看看他费尽心机的讨好,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可他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我闲聊,绝口不提方航与陈茉莉的事,难道他也要让子弹飞一会?
飞鸡毛飞,直接给他抓下来。
当下我便清清嗓子,正要告诉他,昨天晚上在树林里有人狙了我朋友一枪,陈建国却抢在我前面开口说道:“小王啊,听说你女朋友叫康九香?”
我下意识点头,他继续道:“唔,她的事情我听说过,死者是叫周伟吧?我和他叔叔也是老相识了,呵呵,抽时间我跟他叔叔说一声,上门给你道个歉,他家人不追究,找个合适的机会就悄悄放你女朋友出去吧。”
九香是小伟案的第一嫌疑犯,陈建国一张口却是小伟的叔叔来给我道歉,看来他所谓的老相识并不十分友好,想想也就释然了,刑警队的队长与老流氓的关系不必说的那么明显。
我低头沉思,陈建国这番话究竟是继续示好,还是以康九香来威胁,陈建国却在此时拍我肩膀,笑呵呵的说:“对了小王,还没有问你在北京哪个部门,我也有些朋友在北京,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介绍,都是一个县出去的,应该相互帮衬,哈哈。”
我说,谢谢您的好意了,不过我不在哪个部门,在道协当道士呢。
陈建国果然吃了一惊,笑容凝在脸上,嘴角抽动两下,刚刚的热情顿时消失不见,换做一副稍显冷漠的面孔说:“道协呀,怪不得小刘找你朋友处理陈茉莉的案子。”掸去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陈建国颇有些嘲讽语调,说道:“向老百姓传播你们那鬼鬼神神的一套,不容易吧?”
刚刚是他笑的欢实,我一本正经,此时又换成我面带微笑,对他说:“这就不知道了,传教布道是各个门派的道士们做的,我们主要负责保护领导的安全,解决全国地的各稀奇古怪事,您应该听说过自己的系统里有一批这样的人吧?专门处理那种案子的!”
假装沉思,又假装恍然大悟,我说:“估计您的级别还不够,我给您说道说道吧,我们那有个雷副会长就是领着一批警察处理邪门案件的,前两天在内蒙仙逝,对了,陈茉莉的案子怎么没报上去呢?要不是我碰巧回家,都不知道老家出了这档子怪事呀。”
我还真不知道陈建国的级别是否知晓六号刑侦队的存在,但他肯定听说过这样的一批人,此时我含沙射影的提起来,他刚刚显露的轻蔑之色瞬间消失,又变作小心翼翼的模样,避开陈茉莉的案子,而是问我保护领导的安全,这个领导是什么级别?
一个人能把脸变的如此之快,估计与陆同风有一拼了,听爷爷说,陆道士原先是青城山下卖艺人,就会四川的变脸绝活,可他纵然再能变也无非是个模样,心还是那颗心,而我面前的陈建国,简直虚伪。
他问我保护什么级别的领导,我就在领导后面加了个人字,不是骗他,这本来就是小道协的职责,严格说来并不能算是保护,而是首长身边总要有形形色色人,已备不时之需,当初去小道协,我曾被这个任务吓得屁滚尿流,却没想到三位老道士根本没有跟我提这事。
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绝对不敢把我推到首长身边滥竽充数,那将是小道协走向灭亡的第一杀器。
听了我回答的陈建国,脸色瞬息万变,结结巴巴道,曾听刘队说我是副会长,那这个副会长,在我们这个组织里是第几号人物?
我说,这可没法排,名义上,我们十八人都是道协副会长,私下里是论辈分的,我爷爷和师父辈分高,所以我能排到第四。
可劲吹牛逼,反正陈建国也没处打听,即便他打听了,我也没说谎呀,谁也不会说刘为民的徒弟排不上第四,无非是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过于猖狂,但我现在是为了虚以委蛇嘛!
从一开始的示好到轻蔑到震惊,最后沦为巴结,也就是我太年轻,否则陈建国一定会站起来给我敬个礼,他语无伦次的说了几句英雄出少年的恭维话,再不敢跟我兜圈子,直接问我,准备怎样处理陈茉莉的案子。
绕了一大圈,终于说到正事上,我说道:“还能怎么处理,查呗,陈茉莉不是真凶,真凶是一个当年有胡茬,短发,患有寡人之疾的男人,先把他抓喽......”
陈建国紧张道:“然后呢?”
瞟他一眼,赶忙收回目光,故作随意道:“然后还陈茉莉一个清白,陈局,我估计你当年抓错人了,陈茉莉不是凶手却落个被枪毙的结局,所以才冤魂不散,每年搞出一条人命,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咱把真凶抓住就好。”
可以清楚的感到他松了口气,满脸懊悔之色,说自己当年鲁莽了,错怪好人,他应该深刻检讨,即便被革职查办也毫无怨言。
我在心里冷笑,论起演戏,他比朱允炆差太多了,当年陈茉莉可是亲口承认自己是凶手,单论这件案子,陈建国没有丝毫过失,可他此时却愿意抗下一切罪责,显然是希望尽快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大风大浪里晃悠半年,我要是再被他给骗喽,朱允炆都觉得我丢人,既然他想揭过去,我暂时随他愿,等方航痊愈,等康九香出狱,咱们再来个春季大算账。
不过好不容易逮住个冤大头,自然狠狠宰他一刀。
掏出枪,吓得他赶忙后撤,我笑道:“陈局别怕,枪里没子弹,我就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把子弹给配上。”
若不担心有把柄落在他手里,我都想让他给钱旺搞根狙击枪......
眨眼,已是方航入院的第三天。
小手枪充实之后,我整个人也充实起来,兜里有钱,手下有人,腰里别杆大杀器,这惬意,这酸爽,比起古装剧里整天在街上遛鸟的纨绔也不遑多让!
不过最为充实的还是我家,简直要被塞爆了。
我父母,尤勿四人,快要出来的九香和肯定要回家的文静,还有医院里的我们三只,一共十一人,在那七十多平米的小房子里过春节,颇为夸张,所以这三天我便让钱旺开车四处溜达,务必在春节之前买一套可以拎包入住的房子。
不负所托,第三天上午,小护士给方航换药时,钱旺兴冲冲跑回来说,找到了肯定让我满意的房子,我直接掏出银行卡让他去交钱,用文静的身份证办手续。
在小护士面前装了一回大尾巴狼,充分享受崇拜和敬佩的目光,代价就是买了一栋二百多万的别墅,连上回家前,给我那几位忠心小弟的过年钱,正事没办,我的身家已经缩水一半。
我都不知道钱旺花了这么多钱,是有人打来电话,称呼我为王师叔,又说师祖有事问我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王震,我是侯玉山。”
是侯师叔,我赶忙请安,说了几句关心他身体的废话,侯师叔便说起正事。
他听另一位老道士讲了我在地宫的经历,同意我组织一队完全属于我们的人手,日后杀向张元吉的第十棺,虽然这老道士从不随身携带手机,但小道协里有时尚人,这边的钱旺刚刚转账,那边就收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