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尸体可不该说话呀!
我和刘队一点都不懂,全指望方航给答案,见他陷入沉思便攀谈起来,刘队拐弯抹角的套我来历,我则放肆的吹着牛逼,只要别让我把他爹照片挂在天.安门上,北京城里就没我办不了的事,前提是他先放了康九香。
聊了十几分钟,钱旺打电话说,那小女孩的父亲同意让我们招魂,当年小丫头和爷爷奶奶住,如今二老与儿子同住,那里倒是方便。
对方航说,若是想不通就稍后再说,先把能办的办了,方航却依然纠结小伟诈尸的事,茫然抬头道:“我跟你们说,小伟的尸体绝不是自己动的,要么是借尸还魂,要么是有人控尸,尸体在哪,我想检查一下!”
刘队说尸体在停尸间,不在队里,毕竟是小县城的刑警队,没那么高的配置,他换做一副为难神色,说道:“可是门口围了好多人,这时候恐怕不那么容易出去呀!”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这样的领导,怪不得九年都解决不了一个陈茉莉,不管九香是不是杀小伟的真凶,眼下的事肯定与她无关,一群地痞流氓胡作非为,他这个领导居然连出门都不敢,若是这时候有人报案,难道他们还先与小伟家人好言相商,然后再出去救人?
猛地站起来,我很不耐烦的问他:“小混混聚众闹.事,你能不能解决,不能解决就收拾东西回家抱孙子吧。”
刘队赶忙起身,没有丝毫不愉之色,忙不迭的回答:“能能能,我这就赶走他们。”说罢,刘队小跑出门,还在楼道里便指挥起来,我和方航跟在身后,他送我一个大拇指,夸耀道:“挺有领导的气势,你要是这样,为父也就放心了。”
嘴上骂他一句,心里也颇为得意,我刚刚是心里鄙夷小伟的家人,连带着对畏惧他们的刘队也有些不满,却没想到一发火真的奏效,看来一会还得夸耀两句,锻炼一下恩威并施,以后用在钱旺他们身上。
停尸间就在刑警队对面的医院里,走路便到了,刘队解释说,照流程,尸体要送去市里的解剖室由法医检查,小伟刚死的时候就是这样,而现在是陈茉莉做的碎尸案,没有细致解剖的必要了,每一年都是被锯条生生锯断,刘队见过好几具这样的尸体,稍看一眼便确信与以前一样,只是通知市里派名法医过来,在尸检报告上签个字,现在还在路上。
我心里一动,便问他,这样草率的处理掉,不会担责任么?
刘队说,大家心照不宣吧,原先的老队长调到市里,他知道陈茉莉的案子,不会责难。
我问,老队长是不是叫陈建国,他说是。
卷宗里写着,红衣杀手系列的前两桩案子就是由他经手,第三年才换成刘队,早上看卷宗还没有多想,此时听说陈队长高升,而那删除陈茉莉信息的人也位高权重,倒是可以向他询问一番,当初查案子是否遇到了某些阻力,或者说,他就是屈服于某些阻力,才因此获得高升的机会?
残破的小伟享受了单间的待遇,停尸几天早已恶臭蔓延,怪不得陈茉莉没有猥亵他,换了谁也没胃口下手,我就在门外等着,方航进去拨弄两下便干呕着出来,摇摇头,说道:“啥也看不出来,腐烂很严重,即便被鬼上身,留下的阴气也散光了,锯得又细碎,找不到控尸法器留下的痕迹,但还是那句话,诈尸不会说话,肯定是有人故意做出这样的假象。”
日头西移,小伟的事情没有着落便只能先放一边,托刘队照顾好康九香,我们又匆匆赶往那小丫头家,经过宾馆的时候去瞄了文静一眼,这丫头还因康九香的事与我赌气,便没有多说,要了车钥匙便逃之夭夭,虽说我家这小县城不大,但总靠两条腿,走起来也费劲。
方航曾提过招魂的凶险,我也见他招魂时口吐鲜血,此时便问他有多大的把握,方航贼兮兮的笑着说:“放心吧,其实我最怕死了,但凡我说有危险的事,那基本没危险,真的有一丝危险我肯定不会做,我老婆快怀孕了,可不能让她守寡。”
我说了句祝贺你,随后便回过味来,什么叫快怀孕了?难道方航不在家的日子里,有人替他播种?
没好意思问他,开车接上钱旺与那丫头的父亲,方航要去小丫头的墓前取一抷土。
那丫头叫小曼,死的时候仅仅十一岁,若是活到现在也是个和文静一般大的漂亮姑娘,我不知道钱旺与小曼父亲如何沟通,以至于刚一上车,他就泣涕涟涟的喊我首长,让我为他女儿报仇,说到动情处,还用额头磕车窗,说是给我磕头了。
方航冷不丁来一句:“磕头也别磕我们车呀,磕坏了你给赔不?”
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是不好意思说,而方航极具攻击性的言语让小曼父亲不知如何自处,我赶忙打圆场,说我这朋友开玩笑呢,方航却瞪我一眼,又对小曼父亲说:“没开玩笑,就是专门恶心你呢,这些年做了不少亏心事吧?看看你这张脸,耳小额陷鼻子歪,眼里暗含贼光,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你缺德缺大发了,我也懒得跟你客气,今天这法事,你不配合就别想安全回家。”
我有些惊讶,倒车镜里观察小曼父亲,有没有贼光还看不出来,但其他与方航所说相符,整个人看上去就透着一股鬼祟,却不知道方航是以貌取人,还是从面相上看出了端倪。
小曼父亲被方航骂的极为狼狈,脸上讪讪一阵,却忽然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骂自己不是东西,说女儿就是被自己害了,方航冷笑不已,我却问他到底是咋回事。
小曼父亲说,他以前有吸食白色粉面状固体的嗜好,确实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时常和老婆吵架,那次小曼过生日,老婆给女儿买了一身崭新的红色洋装,本来挺和睦的气氛,他瘾头上来就发疯了,他闹着,老婆骂着,女儿哭着,折腾过了才发现,小曼不在了。
平时住在爷爷奶奶家,他们还以为小曼害怕,一个人溜了回去,谁知道却是天人永隔,再见时,女儿已成了被分尸的惨状。
方航一个劲骂他活该,只是可怜那小丫头,爹的报应落到了她的头上,听到这样的话,小曼父亲哭的更凶。
小曼是火化,只在公墓中里了一块碑,方航硬生生抠起一块石板,抓着把泥土,在守墓老大爷的喝骂声中飞奔上车,在小曼父亲的指点下去了奶奶家。
带院子的小平房,比较贫旧,小曼离世后,二老伤心不已便住进儿子家,这间小平房许久没人打理,蛛丝遍结,杂草丛生,屋子里也是一股子霉味,但一张供了遗像的供桌还收拾的挺干净,小曼父亲说,当初就是这这里办的葬礼,他们每年来祭拜一下。
让我们简单炒几个菜再蒸锅米饭,嘱咐一口不能偷吃,方航便一个人开车离去,再回来时,已经扛着他的牛骨刀,还换了一身道袍,身上香喷喷的,他说去洗了个澡,除去一身人味,免得晚上激怒脏东西。
晚饭是供给小曼的,方航再一次严厉询问:“确定没有偷吃吧?吃了同一口锅里的饭,就要跟小曼走上一条路,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们谁犯馋痨就趁早坦白。”
都不是小孩,不需要这样叮嘱。
将供桌上的棉布抖了抖,方航解开背来的包裹,倒掉香炉里的小米和香灰,换进小曼墓地拿一把泥土,插进三根香后,供上饭菜,方航将我们远远赶开,对着小曼的遗像郑重磕了三个头,严肃道:“今晚多有冒犯,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我有些担心,便问他,上次在张云帆家,可没见他如此郑重。
方航说情况不一样,我去阿拉善那半个月,他帮警察破案都是这样招魂的,像小曼这种冤死惨死的人,肯定去到阴间了,这是要从阴间弄上来,而方航有些特殊,不能明目张胆的请,用些特殊有段又难免激怒要请的亡魂,所以提前告罪,虽然亡魂震怒也不会对他有威胁,但总归没有好处。
解释之后,方航便咬破中指挤了几滴血,宰了一只刚买来的大公鸡,杂七杂八的东西混在一起后,画了许多符箓,分别交给我们三个,说是夜里十二点肯定有东西疯了似地要从门窗闯进来,到时我们要严肃戒备,哪里不对劲就将符贴上去,千万不能让任何一只脏东西进来。
小曼父亲有些害怕,但还是咬着牙答应。
最后,方航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鸡蛋,写了小曼的姓名,生辰,死忌,放在一个空碗中,将那已死的鸡脑袋剁下来,不偏不倚摆在鸡蛋上,便将绘符剩下的染料全部倒进碗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对我说,小曼来的时候他不一定能说话,要由我询问当年案发的经过。
做足了准备,方航便盘膝打坐,我们捏着符忐忑不安的等着他,半个小时后,这家伙居然打起呼噜,睡着了。
方航轻易不会掉链子,便没有吵他,就这样等啊等啊,好不容易捱到十一点整,他居然瞬间清醒,双手拍地跳了起来,抓起供桌上的牛骨刀,绕着空荡荡的屋子转圈,每一步都要摆出一个姿势,嘴里念叨着:“阴阴亡魂,不要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河边野处庙宇村庄,宫廷牢狱,坟墓山林,虚惊怪异,勿要停留,山神开道,游路将军停留,当方土地,家宅灶君,吾进差役,着意收寻,亡魂附体,帮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但他步速渐快,语调越急,随着他动作的加速,屋外的风声也大了起来,等到方航像个陀螺那般飞快的在原地转圈时,窗缝门缝传来的风声已经极为尖锐,一股阴阴凉凉的气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我全身笼罩,彻骨冰凉。
屋外,已是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