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不安的等了半个多小时,刘为民施施然回来,头发一丝不苟,衣衫整洁,只有黑布鞋上沾了几分泥土,像是葡萄地里春游一圈,而不是去救人。
不等我问,刘为民抢先说没有见到许祈和另外两位,但地上有杂乱的足迹,可以看出,许祈没有死而是逃了,马脸怪人追他,能否追上,就看许祈的造化。
我让刘为民想办法救他。
刘为民却反问我,想什么办法?他嘲讽的看着我说:“不如......报警试试?”
我没笑,尤勿笑了,笑着安慰道:“别纠结了,许大道长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你俩才认识多久呀,至于这样为他牵肠挂肚么?真是个逗比。”
我怒目而视,尤勿赶忙解释:“没骂你,我说许祈是逗比。”
我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不是,许祈是我师父。”
尤勿愣了愣,笑的眼泪都要掉了:“行行行,他不是逗比,你是,你的脑子被僵尸吃掉了!”笑两声,尤勿正色道:“王震,咱来官赐村不是抓僵尸的吧?也不是让你拜个师父然后挖别人祖坟吧?你要是懒得救文静,咱现在回家呗!”
本来就心急如焚,一听这话,我拍案而起,口齿也清楚了许多。
我吼道:“是我抓僵尸还是僵尸抓我?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拜许祈为师?”
刘为民不肯救人,也不让我去找村长。
我转向他,恶狠狠的质问:“你说,自从来了官赐村,你都做了什么?我被装进棺材的时候你在哪里?让我答应许祈一起捉僵尸,是你的主意吧?我差点被人打死的时候你在哪?你带我来救文静,她在哪呢?”
刘为民张嘴要说话,我喊了起来:“闭嘴,老子不相信你了,从头到尾你就是个骗子,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秘密,但你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那口楠木棺材里的东西!你不救许祈,老子自己去救!”
我要出门,尤勿赶忙拦着打圆场,一边质问我,怎么能这样对老爷子说话,一边挤眉弄眼的让我冷静一下,可许多事情憋在心里好久,既然张了口,就必须把话说清楚。
我拉开尤勿,让他别在这和稀泥,梗着脖子对刘为民道:“文静的魂是不是在你手里?赶紧还给我!你这个老骗子,他妈的!”
刘为民歪着头看我,眼神淡漠,表情平静,一言不发好像并未动怒,却也不打算表态,可他交叠起来,搭在小腹上的一双老手,青筋暴起,虎口被大拇指压的泛起白色,显然是竭力控制着。
尤勿急的在我俩中间上蹿下跳,我不为所动,寸步不让的盯着刘为民,直到许久之后,刘为民轻笑两声,笑的有些苦涩,说了一句很神经的话。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体会世间诸般苦。”他施施然走到床头坐下,轻倚着被子,悠闲的问我:“王震小友,许祈不会死,放心吧,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认为,你妹妹的魂在我手中!”
我说:“猜的!”
他问道:“怎么猜?”
组织一下语言,我说:“许道长说,丢了魂的人可以喊回来,你为什么不这样做?”
刘为民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说道:“你丢了钥匙,站在门口就能把钥匙喊回来?我明白你的意思,生魂会循着声音归位,可黄劲柏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会出手阻拦!”
我又说了许祈那一套理论,喊不回来说明技不如人,有什么本事抢回来?
刘为民叹息道:“给你举个例子,你向尤勿讨要一件东西,他不给你,因为他不畏惧你,但你可以潜入他家偷走,或者绑架尤勿,逼他交出来,咱们也正在做这件事,只是黄劲柏藏得太深,暂时找不到而已。至于我利用你想开那棺材......这就更荒谬了,我估计全天下,没有一个人敢要那口棺材里的东西。”
看这意思,他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既然他说许祈不会有危险,我今天就豁出去和他谈谈,也不询问,等刘为民.主动交代!
“这些年来为了寻找黄劲柏,我改头换面来官赐村探查过好多回,甚至那老族公生前,我也与他打过交道,更是知道那口楠木棺材的存在。”
说起往事,刘为民有些唏嘘,他笑笑说:“不单单这一口,就连其它八口埋在哪里,我照样知道,但我对这些宝棺没有兴趣......”
我和尤勿异口同声的插话,什么叫其他八口棺材。
刘为民笑着解释说,刻有天师坐棺图案的棺材其实有九口,称为九龙棺或者龙子棺,取一个龙生九子的寓意,因为张元吉确实有天大的隐秘藏在他的棺材中,但他使了个诈,隐瞒自己真正的棺椁所在,弄了九口假棺材四处下葬,分别以龙之九子命名。
官赐村的这口名为睚眦三重函棺,龙的九个儿子中,睚眦是最小心眼,最好杀的,当年明宪宗派人来这里杀了张元吉,他便在这里埋下这口棺材,一共有三口所以叫三重函棺,一口套着一口,或者一口连着一口,具体如何摆放,刘为民也不清楚,可一旦开棺,官赐村里没活人是一定的。
所谓的杀了张元吉就是把他杀了,究竟是假死,还是死而复生,刘为民并不知道,也不知道那棺材里究竟装着什么,更没兴趣打开看看。
他说如果我不信,如果我敢拿文静的性命赌,他可以帮忙把棺材挖出来,但必须等他逃到十万八千里之外才能开棺。
悻悻的没有言语,反正什么话都是他说的,我也无法反驳。
“而我这几天一直不露面的原因有两个,一来我觉得黄劲柏已经注意到了咱们,所以我藏起来,等他把水搅浑之后,打他个出其不意......”
我插话道:“他傻呀,知道你来了还不跑?”
刘为民笑嘻嘻的说:“他还真这么傻,还真就没有跑,只是藏起来等咱们无功而返,偏偏咱们不能对他家人动手,因为他手里也有人质,对吧?从时间上来看,如果纸扎铺里,总是将自己画成纸人的老者真的是他,发现我之后,当夜便金蚕脱壳,逃回了官赐村,他知道我一定会追过来,便提前弄出僵尸,想把水搅浑,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我说不可能,那天在桥上,中年人还帮我俩传话来着。
刘为民却说,也许是在我与电话之间传话!
我没吭声了,尤勿却问他,老族公与我家楼上老太太同一天去世,而黄劲柏却是在几天之后才发现刘为民,他怎么能预知老族公会变成僵尸?
刘为民哈哈大笑道:“他自然不能预知,但他回到这里,却来得及将老族公变成僵尸,一个清朝年间的人,又穿着清朝官服下葬,这是绝对不可能起尸的,老族公活了一百多年肯定明白这个道理,如果真与整个村子有深仇大恨,死后要回来报仇,他绝不会那样入土的。”
这一点,许祈也说过。
我说,老族公知道自己的坟下面有那个什么睚眦棺材,所以能变成僵尸。
刘为民摇头,告诉我们,那口棺材原本在黄劲柏祖宅的下面,是移到了老族公的坟下,这才是让他起尸的原因。
“而且,”刘为民看向我说:“你确定那是僵尸么?僵尸没有神智,更不会在你的玻璃上练书法,所以我敢确定是黄劲柏在作怪,你们想想,官赐村里闹僵尸,肯定要上龙虎山求援,一旦发现那口楠木棺材,官赐村里道士云集不说,就连政府部门也会介入,到时,咱们就只能无功而返了,所幸的是龙虎山只来个小道士,反倒便宜了咱们,如今王震在村里的地位大涨,做些什么也方便了,就是那康九香......”
有些复杂的瞥我一眼,刘为民没了言语。
还是有些不对劲,照他这样说,老族公是被黄老头控制的,想要逼我离开所以故弄玄虚,可即便把我吓跑又有什么用?刘为民肯定不会走的,指不定出了村,换个模样就又溜进来了。
问刘为民,他高深莫测的说:“老族公不是僵尸,他向你示警是出于本心,白天我询问了消息,老族公忽然发疯的时间,就在你家楼上老太太去世的几分钟之后,所以我断定......”
第一次,我见到刘为民笑的很淫.荡,他说:“他和老太太绝对有猫腻!”
我晕了,脑袋里乱糟糟的,他俩能有什么猫腻?
我说道:“那老太太五六十岁,老族公都他妈一百三四十了,还隔着八百多公里,跨越年纪,跨越地域的禁忌之恋?简直扯淡,他俩咋认识的?难不成是网恋啊!”
刘为民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你确定,那老太太只有五十岁?”
尤勿叫起来:“真的,我俩都见过老太太的遗像,就算一百岁,年纪不是问题了,可还有距离......”
我揪揪尤勿的衣服,告诉他,我家楼上不止一个老太太,而另一位虽然看上去七十左右,可她根本不是人!
刘为民起身出门,我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别走,没说完呢,你说自己不露面有两个原因,另一个是什么?”
停下步子,刘为民转身,复杂的看看尤勿,无奈的说:“哎,还是不说了,免得你们受不了,早点休息吧,我把村口的尸体处理掉,然后还要找村长,交代小道士的事,明天有人问,你们就说许祈暂回龙虎山,给王震留下锦囊妙计,可保官赐村平安无事。”
刘为民离去,我问尤勿到底咋回事,刘为民第二个原因肯定跟他有关,尤勿对灯发誓,说自己也不知道,随后就跑了。
这两天确实很累,虽然担心许祈,却扛不住疲倦涌上双眼,他们都走后,我连衣服都没脱,躺下便睡了。
一觉睡到日头高照,三嫂将门敲得震天响,我迷迷糊糊爬起来,问她有什么事。
隔着门,三嫂嚷嚷着:“黄苍黄松要领你去他们家,见他们爹!”
我说这俩哥们是谁,我不认识。
三嫂回道:“你家九香的大伯哥呗,他们的爹就是九香的公公,估计要商量把九香嫁给你的事。”
我瞬间惊醒了,康九香的公公,岂不就是一直寻找的黄老头?
他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