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03 胜了?还是败(1/1)

青石街道两旁的酒铺胭脂水粉铺子绸缎庄子不断有伙计出来,在各家的幌子旁边挂上了带有字姓的灯笼,蔡邕随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鲤鱼图案灯笼,和善的交给了一旁战战兢兢的杂货铺子伙计。

回头看了一眼一边挂着黎字一边挂着春字的酒铺,带着莫大的遗憾与脸色阴沉的何休一起离开了这条这辈子应该没有机会再来的平凡长街。

雒阳城内的小铺子心疼灯油钱,天色没有彻底暗下来不肯点灯,西壁垒战场上厮杀了一整天的东征军黄巾贼,早在天色朦胧便点燃了一支支火把,不过效果不大,滂沱的谷雨还在密雨连珠的下着,除了篝火通明的大纛,其余地方大多昏昏暗暗的看不真切。

刘辩僵硬的挥动着手臂,黄巾贼的惨死已经由拦腰斩断改成了抹开脖子,体内气机不足一成了,身体更是被掏空一般没了半点力气,只是凭借意气在强撑。

从这场鏖战开始,一名擅长投机取巧的黄巾渠帅,端着一架不知道从哪得来的破旧大黄弩耐心躲在密密麻麻的黄巾贼中间,闭目养神,时不时的睁开眼观察雨幕中的刘辩气机体力消耗的情况,屡次放弃了射杀太子的大好时机。

也辛亏这位过去只是一名普普通通庶民的黄巾贼耐性极好,还不贪心,因为自身的自制力,先是渔翁得利的得到了对于他人生影响极大的破旧大黄弩,紧接着抓住黄巾军征战淮泗四州末尾一州的最后时机,一步一步的爬到了手底下有数百人渠帅位置,坐镇一县。

这场来之不易的荣华富贵在过去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没有本钱,性情再是出彩,也不过是种的庄稼长势好一些,在铺子里挣得五铢钱多个十几二十枚,注定庸庸碌碌过完一生。

许多底层百姓和这位徐县渠帅一样,没有本钱,缺少机遇,只能期期艾艾怨天尤人的过完一辈子。

射杀太子,徐县渠帅双手忍不住一个劲的颤抖,倒不是为了这个不世之功感到激动,而是深深的恐惧,过去见到亭里的游缴都被他呵斥的战战兢兢,现在要去射杀一国太子,那抹子莫名的激动早被巨大的恐惧所冲散。

又不得不去做,这件事只要是成了,一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是不成指不定哪天又会成为死了都没人知道的泥腿子,这四年来自己不止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郡渠帅前赴后继的死去,就连州渠帅都有一人死在自己面前,小小的县渠帅更是不计其数。

徐县渠帅狠狠的抹了一把脸,擦干净脸上的雨水,咬牙勾上了悬刀。

坐镇虎牢关的徐庶,接连派遣了十几名斥堠出城告知主公时机已到,迟迟没有回音,索性披挂甲胄手持环刀亲自上阵,在二十几名下了马的虎贲铁骑护卫下冲杀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终于是找到了距离黄巾贼大纛越来越近的主公。

徐庶一刀砍死一名黄巾贼,顺手夺过来黄巾贼手里还算精良的长矛,君子六艺,信奉行万里路的他,尤其重视射和御两项,弓马娴熟相比较方悦方象两兄弟逊色不少,受过稷下学宫一系列正统培养,比起只知道苦哈哈出力气的普通庶民强上太多了,

四处张望寻找主公身影的徐庶,恰好瞧见了手持大黄弩的徐县渠帅,没怎么在意,随手甩出一矛,瞬间贯穿了这位越来越有奔头的徐县渠帅后背。

徐庶带着冲阵本领明显高出黄巾精锐一大截的虎贲甲士,以一种令周围黄巾贼瞠目结舌的速度,杀穿了挡在两人之间的上百步距离:“主公,这场国本之争不是说一两场鏖战就能结束的,哎,谁能想到大汉柱石段颎老将军死在了这里,所以说已经没有继续在这与黄巾贼耗下去的必要了。”

“那边的马超校尉太史慈校尉兀突骨将军几人也撑不了多久了,咱们现在首要问题是找个地方扎下大营,重整段颎老将军战死以后的军心,招揽湟中义羌主将滇那广陵太守张超这些个已有死志的军中宿将。”

“他们要是也战死了,这场西壁垒大战我们算是彻底败了。”

刘辩从始至终就没有要与黄巾贼死战的意思,剧烈喘息着说道:“好,立即退回虎牢关。”

徐庶苦笑一声,命令虎贲甲士向右前方开始突围:“虎牢关是回不去了,臣没想到被兵家亚圣孙膑轻松击败的庞涓,带兵打仗的能力远远超出了已经高估的预期,虎牢关已经被庞涓给攻下了。”

“不过这也无妨,臣万事喜欢做两手准备,大战以前想过虎牢关被攻克的渺茫结局,没想到还真被黄巾贼攻下了,三天前臣已经安排卞喜在荥阳西南三十里建造了一座临时的营垒。”

帐下的文臣武将不少,若是说起对谁办事最放心,当属面前这个行事谨慎的过分,万事都做两手三手四手准备的徐庶。

刘辩收刀入鞘,开始慢慢吐纳气机,声音沙哑道:“那就别愣着了,赶紧让胡车儿那个憨货扛着大纛跟我们走。”

鸣金声骤起,支撑不住的方悦管亥几人暗自松了一口气,体内气机耗尽的马超太史慈两人颇为遗憾的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大纛,军令如山,只能架着激起狂暴因子的兀突骨,边战边退的撤离战场。

至于一心想着报完仇追随老将军一起到阴曹地府相聚的滇那张超几人,早有徐庶安排好的绣衣指使打晕这些个功勋老将,借助彻底黑下来的夜色和大雨,悄无声息的赶往临时营垒。

二皇子刘协经过半柱香时间的呼吸吐纳,体内气机恢复的也不多,想着以平手结束的斗将,心里泛起莫大的耻辱,自己可是一品金刚,对方不过是二品宗师,这还打不过该死的刘辩,难不成要自己进入指玄以后再去找他大战个一百回合。

眼睁睁看着太子军撤离,二皇子刘协心有不甘,手指猛地一拍车辇,还没等他发号施令命令全军追击,许攸赶忙拦了下来:“主公是想命令全军追击吧,臣觉得主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为妙。”

“难道主公忘了徐庶的战术风格,这几年就因为追击这件事,咱可是没少吃亏,折在追击战上面的精兵没有八千也有五千,受伤暂时不能上战场的更是多达几万人。”

这几年在徐庶手上吃了大大小小十几次闷亏的许攸,还真是猜对了,物尽其用的徐庶连借将都想到了,偏偏遗漏了一员上将,其中必有蹊跷。

以一己之力抗下整个东征军粮线的甘宁甘兴霸。

此时的黄河北线,一连串的紧急号角声把大部分水寨的黄巾水贼都吵醒了,乱糟糟的穿着凌乱衣服拎着长矛冲了出来,事发突然,本来还以为是幽州军大举进攻了,没想到急的像热锅上蚂蚁的副主将之一周泰,勒令他们驾驭走舸去寻找甘宁的水师。

锦帆水师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十余艘千料大翼战船和数百只走舸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一马平川的西壁垒东南,罕见的有一处沟壑纵横山势绵亘的岭南坡,这个岭南并不是指的大汉南方边疆的交州岭南,而是指从秦岭延伸出去的连绵山势。

山势陡峭的崖壁两侧,潜伏着数以千计的汉军士卒,经过几年的风水日晒明显又黑了不少的甘宁,急躁的在旆旗下走来走去,

他甘宁可是率领百余人就敢夜袭数万敌军大营的猛将,这几年与黄河北线的黄巾贼交锋,也多是攻击,被动防御不超过六次,现在坐在这里看着太史慈兀突骨酣畅淋漓的杀穿敌军大阵,哪里坐的住。

甘宁急躁的开始拿九环大刀劈砍大雨,这时忽然有一名斥堠大步奔跑过来,瞪大双眼笑道:“吴四,瞅见你小子本校尉今天可算是碰见一件高兴事了,是不是敌军来了。”

九环大刀抽飞一大片雨水,开怀大笑道:“兄弟们.......”

不等甘校尉下达进攻的命令,有些愕然的斥堠吴四急忙说道:“将军搞错了,不是黄巾贼杀过来了,是太子殿下带着大批士卒赶过来了,为了防止误伤,姜校尉特意让小的过来通报一声。”

“他娘的。”甘宁骂骂咧咧的收回了九环大刀,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虽说这四年来仗也没少打,但是基本上都是跟北线的黄巾水贼作战,从来没有和黄巾贼的主力大军西壁垒精锐正面交锋过,每次运送粮秣到虎牢关,瞅见太史慈兀突骨几人杀的风生水起,那叫一个羡慕。

没办法谁让咱是主公亲自赦封的粮道主将,再是眼馋的流口水还是得像个未出嫁的大姑娘,老实本分的待在闺房里,一步不能迈出去。

罢了罢了,流口水就流口水吧,免得被那个相当看重军纪不容许军队有半差错造成失势的徐庶抓住把柄,要是真的被他斩首示众了,可就惨了。

甘宁俯瞰数万大军从岭南坡浩浩荡荡的通过,深吸了一口气,全是他娘的血腥水,眼里的羡慕更浓了:“兄弟们准备好,黄巾贼的追兵应该快来了。”

“他娘的,这段时间咱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杀来杀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大战一场了,你们待会可得铆足劲杀敌,别让虎牢关里的其他营将士说咱们是躺着赚功劳。”

将是兵的胆,主将什么样带出的兵基本上没差,起先陈武操练的大泽军,早就改旗易帜成了锦帆水师,全军山下人人想与黄巾贼主力大军交战,想疯了。

一炷香过去了,北面积水的官道平原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别提声势浩大的黄巾贼了。

两炷香以后还是没有。

甘宁又是等了一炷香时间,要是晴天的话,月亮都在中间了,还是没能等来黄巾贼,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没胆子的怂货,把这里交给了副将,率领锦帆营的将士们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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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占了虎牢关,二皇子刘协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但是城内的粮仓武库有预谋似的早就焚烧殆尽,不错的心情平添了不少阴沉,粮秣烧光了没什么好心疼的。

这几年天下赋税半数出淮泗的兖豫青徐四州上缴的赋税,一粒也没上交给国库,即使养着百万大军还有富余,二皇子刘协每逢秋收都会真心实意的感慨淮泗四州的富庶膏腴。

刀矛札甲这些军械大不相同了,不是一般的缺,如果不是这几年从淮泗四州各大世家望族手里强买强卖的采购了一批军械,估计连披甲率四成都达不到。

转悠完虎牢关内粮仓武库,二皇子刘协连夜赶回了荥阳,这次大获全胜过后西壁垒一战进入了收尾的末期,心情那叫一个畅快,还没高兴一盏茶功夫,颜良拿出一封稷下学宫四大战略大家之一的沮授在大战以前就准备好的信笺。

这场大战看似大获全胜了,其实被程昱熬鹰斗犬的利用了一把,里面预测了大汉四大名将段颎的死,而这位国之柱石的死亡同样是程昱的阴谋诡计,目的是为了帮助太子殿下招揽老一辈的功勋武将,还有他们麾下的百战精锐。

这一战太子丢弃了虎牢关是没错,但整合了所有段颎旧部的太子军,军力军心将会呈十倍以上的暴增,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想要获得胜利可以,当初的郭嘉不是有过一人胜过十万军的壮举嘛,只要二皇子请的动早就投靠自己的稷下大才,将会赢来压倒性的优势,太子军必败无疑。

二皇子刘协冒雨站在了栽种几株普通绿竹的青砖黑瓦前,透过方形云纹窗户,影影绰绰的见到一人孜孜不倦的挑灯夜读。

整天捧着墨家典籍吃饭拉屎都嫌浪费时间的刘晔,蓦地叹息一声,合上书本,注视窗外大雨滂沱中没有打伞的二皇子,缓缓起身。

镂纹木门打开,二皇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日里蓬头垢面衣服上尽是油污,身上还有一股子难闻臭味的刘晔,竟是一位这么贵气琳琅玉树临风的公子哥:“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头戴簪玉冠,身穿春青袍,腰配象牙牌。

三日后。

一介儒生,下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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