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里的房子还没弄完,差十几两银子呢。”
林不喜知道危急时刻,她想到的肯定是她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话,彭虎子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对着李桂芳怒目圆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女儿危在旦夕,自己都缺银子了,一屁股债,你居然还想着从她手中拿银子,你到底是不是人?”
李桂芳见他膀大腰圆,怒视自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想到上次王栋对她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畏惧,心惊胆战道:“你……你是谁?我家的家事,关你什么事?”
彭虎子本想说是店里的活计,想到她是掌柜的娘亲,日后说不定还要受她的管,反正铺子也要倒了,便开口说道:“我是什么人?又关你什么事?只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母亲,特出来说句公道话。”
李桂芳见他一身粗布衣服,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一看便知道是个村里种地的庄稼汉子,便来了三分勇气,一把将他推开:“你个狗东西,老娘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王栋听她开口便胡乱骂,才知道林招弟和林不喜摊上一个什么样的娘亲,想着自己的娘亲虽然病着,到底是疼爱自己的。便指着李桂芳道:“你这种不称职的母亲,人人见了都可以管。你瞧瞧你女儿店里,已然都要倒闭了,你不想着怎么去帮她渡过难关,反而在这里强要银子,落井下石,真是不配为人母。”
李桂芳发觉他只是一直絮絮叨叨的讲道理,五官看起来也不如王栋粗犷,相比要和善许多,不由得怒骂道:“小畜生,你回去管好你自己的母亲,再来老娘这里絮絮叨叨吧,起开,我找我女儿。”
说完伸手一推。
彭虎子是个孝子,哪成想李桂芳竟然会泼妇到如此地步,张口就问候他生病的母亲,便伸出手一挡,李桂芳那里够力气推开他,反而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
“摔死我了,你这个小畜生,多管闲事,还动手打人,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哇。”李桂芳摔了这一下,索性就趴在地上嚎啕大叫起来。
彭虎子被她骂的火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林不喜还以为他们只是对骂一下,让彭虎子吓唬吓唬李桂芳也好,没想到下一秒,彭虎子就左右开弓,扇了李桂芳两个耳光。
李桂芳长这么大,除了衙门的板子,还真的没有人敢动手打她,当下就懵了,大声嚎叫着:“不喜,招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打死人了啊,我不活了呀,还不赶紧打他啊。”
林不喜看着林招弟已经傻眼了,却又不敢动的样子,心道打已经打了,她如何打的过彭虎子。再说,是她先嘴里不干净,骂人家娘的。
只是心里到底觉得是林不喜原主的母亲,真的袖手旁观,实乃大逆不道,便扑上去拉扯着彭虎子,往他身上胡乱锤了两下,轻声道:“快回家。”
彭虎子本不是暴力的人,只是今日没想到遇到李桂芳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乱骂乱叫的人,一张脸早就憋的通红,刚才情急之下又打了她两个耳光,这种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还不知道怎么对林不喜呢,便将头一仰,倔强道:“我不回,我就看看这个泼妇,嘴上还能说出什么来。”
李桂芳刚才两下被打蒙了,此刻见他还在店里不走,起身一把将他拉住:“想走,你把我都打出血了,牙都打掉了,不赔银子,就去衙门,你还想走,没门!”
林不喜见状,赶紧从柜子里拿了二十两银子递给李桂芳,冲她吼道:“你还杵在这儿干嘛?非得要把我害死啊,他是王家要债的人!”
李桂芳听了心里一惊,战战兢兢看这彭虎子,他身强力壮,又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倒真是像打手,便哆嗦了一下,林不喜趁机说道:“我真是烦透了,本来就欠王家的银子,现在又欠江家的银子,王家听说了,生怕我先还了江家,这小伙子,还得天天在这里盯着我呢。您就看我可怜,醒醒好,带着银子回去吧,好好把房子盖好了,估计过不了几天,我也得将铺子关了,卷铺盖回家去呢。”
李桂芳一听她要回家去住,急忙将银子往怀里一踹:“不喜,你好好管着铺子,要银子怎么着?那也得等挣了银子才能还啊。”说着白一眼彭虎子,有心有不甘,却又到底害怕,摸着被打得有些红肿的脸,回家去了。
林不喜见终于送走李桂芳这尊大佛,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瘫软在地上。
彭虎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手,十分愧疚,咧诺着说道:“不喜,对不起,我刚才实在不是故意的,你打还我。”说着拉着林不喜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胡乱扇。
林不喜实在没力气跟这个愣头青较劲,对还是抽抽嗒嗒的林招弟道:“算了,就当没看见过。大姐,你带他把店里的东西都盘点一下,看值多少银子,还差多少,到时候我去借。”
最好的办法,还是能把铺子保住,这样才能树立店里“假一罚百”的信誉,让本来的坏事,变成好事。
林招弟哦了一声,却不敢看彭虎子,只闷着头做事情。
彭虎子不知道她有什么心事,以为刚才吓到她了,又围着她不住的道歉。
林招弟此刻见着他有些厌烦。林不喜告诉过自己,她很中意彭虎子,有意想撮合他们两个。林招弟这些日子以来,也在暗中观察,觉得还算满意。虽然没有心动、情意绵绵的虚伪,却也有憨厚,有担当的优点。她是中意的。
李桂芳开口要银子,就惹恼了彭虎子。林招弟平时对李桂芳诸多忍耐,但是也觉得娘亲今日实在是太过分,她在一旁听着都气的说不出话来。
可是今天他动手打了李桂芳,他日若是两个人的事情要成,只怕再无可能,因此心烦意乱。
待把店里的东西都盘点完,不过也才一百两左右的货,而且店里出了这档子事情,只怕别人都不敢来买的。到时候只能卖得很便宜,连一百两都卖不出来。
林不喜摇摇头,拿着那些崭新的水晶首饰不舍得放手,这些都是她心血熬成的,实在舍不得贱卖。可是空缺的那些银子,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夜辗转难眠,林不喜心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些事情。
林招弟怕她出什么事情,要留下来陪着她,林不喜看她哭的肿的跟桃子一样的双眼,只怕留下来,再惹得姐妹两抱头痛哭,便坚持让彭虎子送她回家去了。
林不喜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两种选择,要么把铺子给江天娇,虽然值不得五百两,但是到底是关掉了,也如了她的意。实在不行,只能以铺子作为抵押,去借高利贷了。
只是借了高利贷,就真的是利滚利。铺子名声受损,不知道何时,才能挣够银子还债。就怕辛苦来辛苦去,还还不上高利贷的利息银子呢。
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林不喜又翻了个身,木板床咯吱一声,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林不喜自嘲一下,大祸来临,怎么连床都支撑不住了。
不翻身了,却又听见咚咚咚的声音,这才发觉,不是床板在想,而是外面有人敲门。
这么晚了,该不会是江天娇想要趁月黑风高,杀人灭口吧。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却听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切。
切,林不喜鄙视一下自己,真是人急就没脑子,江天娇白天才胜利了,肯定想不到对付自己。只是这么晚了,门敲得这么急,怕是有急事。
便披好衣裳,小心的将门板打开一条缝,只是刚打开,比冷空气更快进入的,是一个黑色的身影。
林不喜吓了一跳,刚要出声,嘴巴就被人从后面捂住,在她耳边小声道:“是我,龙文修,别说话,把门关好。”
林不喜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才放了心,却瞥见门外面有些深深的颜色,像是血迹,待口鼻中也传来浓烈的血腥味,才意识到,龙文修可能受伤了。
出现在她脑海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那里他们在官道上遇到袭击,好几个杀手追杀龙文修的事情。
便小声道:“你流血了,先进去。”
龙文修知道她素来胆子大,做事情也还算靠谱,便听话的走了进去。
林不喜摸索着从一旁找到平时做饭的炉子,每天晚上林招弟做完就收拾在柜台边上。从里面抓了几把炉灰,然后瞪大了双眼仔细辨认着颜色深点的地方,将血迹一一撒上,再用脚抹匀了,这才关上门,进屋去。
林不喜贴在门板上,细细的听着,果然没多久,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闹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又往前面去了。
这才松了一口气,边听着动静边走进内堂,龙文修脸色煞白,像是失血过多,胳膊上手上,都是红红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