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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想了一下,我反抗丰蔻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其实反抗当时只需要头脑一热,可是反抗之后的后果肯定是由我一个人全部承担,丰蔻只要微微一皱眉,甚至连眉头都不用皱,只要伸出一根指头,轻轻点我一下,我就会被她压制得万劫不复。
更何况,这一次我要反对的是丰蔻最想要做成的事,这跟不听丰蔻的话不看书,不好好批奏折,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上。
如果丰蔻不爽了,一定会立刻ko我,而我连回血的机会都没有。
“理由呢?”丰蔻意料之外地没有发火,只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平静如湖。
“因为我们现在打不过云来国,我不想看到那么多百姓和士兵因为一场无谓的战争而弄到家破人亡。”我鼓起勇气,嘴里蹦出的字完全是勇气驱使,根本不受我的控制。
丰蔻微微一笑:“为国捐躯是他们的荣幸。”
“他们不是为国捐躯,是为了你的冲动捐躯,”我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么多人因为你一个人而受伤,你于心何忍。”
“丰菀娆,”丰蔻眯起眼睛,用有史以来最认真的眼神注视着我,“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
“我,我……”我觉得喉咙有点哽塞,还有点发痒,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有点着凉。
我很想告诉丰蔻,我其实对其他的生死并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她而已。
可是,在丰蔻挟持我到了树上之后,我还能如此露骨地表达对她的关怀吗,显然不行,我可不能这么没有骨气。
“我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都会这么做。”丰蔻看了我一眼,语气冷了八度。
我看着丰蔻,觉得丰蔻真是坏透了。
她一定是知道我没有办法阻止她,所以才这么嚣张,虽然我喜欢她,可是被她这样拿捏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就好像,我是她手里的泥娃娃。
想捏成扁的,就捏成扁的,想捏成方的,就捏成方的,一个不高兴不捏了,就把我搓成一团泥一把仍在墙上。
我看到丰蔻的脸上浮起一丝欲说还休的表情,我忍不住想要搂住她,然而丰蔻并没有给我这种机会,她只看了我一眼,袖子一扬就跳下去,完全不顾我还在墙头上摇摇欲坠。
“那么我们就看是谁占上风,我不会用皇帝的圣旨命令你。”我用脚尖绷住墙头,这么说着,然而丰蔻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她没有反对,也没有赞同,但是这已经是丰蔻给我的最高级别的抗议。
丰蔻从来没有这么对过我,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只会和她闹别扭的丰菀娆,那么说不定她会对我耐心更多一点。可是现在,我开始懂如何用皇帝的权利,并且不得不背上那么一点皇帝的义务,我和丰蔻之间真正浮现君臣关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和丰蔻之间的关系也会出现微妙得变化,不管我愿不愿意,也不管丰蔻愿不愿意。
在丰蔻把我扔在墙头,我自己蹭破了胳膊和膝盖好不容易回到寝宫之后,盼月拿过药水帮我涂,半是责备半是心疼地问:“大公主再对陛下怎样苛刻,也不会这么对你,可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盼月照顾得倒是很仔细,一时间她好像忘记了自己是丰蔻的粉丝,全然站在我这边,我一下子很感动,这么长时间的主仆之情看来也并不是一张白纸。
然而盼月并没有让我这份感动延续太久。
“如果大公主对陛下你不再眷顾的话,对我们这些奴婢就更加不会和颜悦色了,我那么喜欢大公主的微笑,这下可怎么办才好?”盼月唉声叹气,仿佛被扣了一个月,不,三个月的薪水。
我的白眼立刻就冒了出来。
不过盼月说的是实情,丰蔻的确不会像以前那样眷顾我了。
“盼月,你家老母亲现在怎么样了?”我看了看盼月,突然想起来盼月从来没有提过她的家人。
盼月一愣:“她还在家乡,等着我能回去嫁人。”
我瞧了盼月一眼:“给你许了人家?”
盼月的脸腾的红了,只咬着唇不说话,隔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陛下这么问,奴婢也不能
不如实回禀,家里确实说好了亲事……”
喂喂喂,你前一秒才在花痴丰蔻啊,你画风转变得这么快,这样子真的好吗?
“家里人都盼着你回去?”我问道。
盼月说:“是啊,一家人团聚总是好的,虽然说宫里什么都不缺,吃的用的都比家里好,但是和家人在一起,就算吃穿都很平淡也没有关系。”
盼月今年十□□,距离出宫,还有六七年。
她走了,还有新的宫女会添加进来,但是对我来说,这宫里,只有一个丰蔻。
不,全世界,也只有一个丰蔻。
丰蔻想要的,不就是远在云来国境的母亲能有一片安息的土地么?
我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立刻叫来礼部大臣,如此吩咐一番,礼部大臣领旨而去。
云来国境的小村庄,在十天之后迎来一个大消息,一处老宅被整栋搬迁,移往数十里外的帝都。
礼部和工部翻出了数年前修缮帝宫所用的大船,讲老宅整体移至船上,顺着江流顺利来到帝宫外,按照我的吩咐,停歇数日之后将择黄道吉日搬入皇家园陵。
没错,这处老宅,正是丰蔻所说的她的母亲长眠之处。
而丰蔻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老宅到达帝都的第三天,我下令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外传,而丰蔻正专心练兵和整顿兵器,自然对此是毫无察觉的。
不过,只要事情传入帝宫,丰蔻就会立刻知道,果然,这天在我吃完早饭没有多久,还没来及上朝,丰蔻就再次不等通传就闯了进来。
“丰菀娆!”丰蔻的声音第一次让我觉得危险值上升到最高。
“什么事?”我竭力保持淡定,让宫女太监都退下。
“你干了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什么,你说的又是什么?”
丰蔻走近我,仔细看着我:“我没有想到你有这胆量,竟然把那块墓地迁到帝宫来,你好大的能耐。”
丰蔻说得好仔细,我就当她太感动了,一时忘记了自己在我面前的形象一惯是冷漠而毫不在乎的。
“我知道啊,是我的旨意,你的母亲劳苦功高,进入皇家园陵理所应当。”我事先想好了说辞,于是脱口而出。
其实,我并不知道丰蔻对这件事会怎样反应,她可能会喜欢,也可能暴怒,可能再也不理我,可能一气之下反了丰耀帝国,然而这都没有关系,只要她不要用这样的理由去出兵,那么我的目的就到达了。
比起丰蔻恨我,气我,我宁愿她平安无事。
“谁要你,多管闲事。”丰蔻的声音,仍然很平静,但是她的眼神一点也不符合她的语气,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我的样子,完全被她的心气扭曲了。
“你的所有事在我眼里都不是闲事。”我的头脑突然变得很清醒,心里想到什么,嘴上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那你知道你这么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吗?”丰蔻逼近我,看着我的眼神要喷出火来。
要说不害怕,那一定是假话,因为丰蔻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至少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这么生气。
就算她现在想徒手劈了我,我也无处可逃。
“不,不知道!”我大声回道,“我只知道这样做你就会清醒,不会带着那么多人去送命,不会
让丰耀帝国陷入险境,不会让我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你担心我?”丰蔻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
我一时有点恍惚。
丰蔻想怎样?难道又想以柔克刚?
不,丰菀娆,你要淡定,千万不能被丰蔻的□□所迷惑。这只是一个反问句而已,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我,我只是出于皇帝对大臣的,最基本的,毫无杂念的,关怀而已。”我这么说着,快要被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谎言蠢哭。
我对丰蔻,何止是杂念,根本就是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