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静静的洒落在屋内的梧桐树下,灯影交错,窗纸上的阴影似乎是有人临窗而立,暗自垂泪伤心。石子小路,雕梁画栋,亭台栏边,似乎浅浅的勾勒出一个人影。
谢遥梳着少年的发髻,着蓝白长衫,腰间自然垂下一流苏,手中提着檀木小食盒,倒真有了几番,当年做将府世子的气度。
此时,他右手提着食盒,左手捏握成拳,走在石子路上,步履沉重,仿佛脚下是火山油锅那般。
走过一段小路,经过相府内的花园,几经波折,谢遥终于走到了沈一鸣的屋舍前,万籁俱寂,唯一清晰的是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谢遥狠狠喘了一口粗气,“咕咚”口水吞尽喉间,谢遥敲开了门。
“沈大人?你在吗?”
沈一鸣刚梳理下头发,取下了往日长带的玉冠,沈一鸣只着中衫,此时也松松垮垮的露出小半截白皙细嫩的脖子。沈一鸣揉揉昏昏欲睡的眼,推开门。
“哦,谢遥?是你,所为何事?”
“无事……只不过今晚月色上好,想与大人一同赏月罢了。”
谢遥提起手,露露手中抬起的食盒,脸上笑得明媚,八颗牙齿齐齐露出,连眼角都笑得弯起,真是玉树临风阳光明媚优雅俊秀的好骚年。
沈一鸣顿了顿,提手想要拒绝却又不知怎的无力放下,他扫视了谢遥一眼,着实无多大古怪,这几日府中重兵把手,虽生命暂时安全,可细枝末节总的小心点。
沈一鸣看了看谢遥,无奈的蹙了蹙眉头,连自己都变得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了吗?果然只有涉世未深的少年才能保存旧时的纯良。
看着谢遥的笑容,沈一鸣只觉得这几日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
“好。…”
沈一鸣微微点头,嘴角边也带着几分笑意,看在谢遥心里却是缓缓松了一口气。
“大人,您请!”
谢遥将食盒放在石桌上,里面有几碟点心,还有半坛子好酒,沈一鸣外面只简单披了披风,微风吹过,人也清醒了不少。谢遥身边是一棵柳树,枝条繁密,谢遥瑟缩着靠近坐了。
沈一鸣只当是谢遥怕冷,也未当回事。殊不知,这屋顶楼台,到处是隐藏的暗卫,唯有这里,借着天然的地势,成为监听的死角。
“好。”
沈一鸣点点头,细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自然的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一杯酒下肚,沈一鸣心头也生了几分豪气。
“谢遥,你在这府里这么久,也不是附庸风雅的人,若真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
沈一鸣思索了几番,终是开口,这谢遥必定是有事了,不然这寒风袭袭,谁还想赏月?同时沈一鸣也禁不住摇摇头,当初灵敏俊秀的孩子倒还真学得市侩了。
“无事啊,我只是想着大人这几日烦忧,想为大人去去烦忧罢了。”谢遥望着沈一鸣咧开一个笑,颇为真诚的答道。
“也罢,那也谢谢阿遥了。”沈一鸣点头,无事便是最好,他最怕的一种人,便是隐而不发,逮住机会狠狠咬你的那种人。
“诶,大人,我想问您一句……”谢遥开口询问,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你说。”沈一鸣端起酒杯放于唇前,另一方亦是挑了眉。
“就是大人您是怎么看的啊,对于门外这些人……”
谢遥一副好奇的模样,心头却是心事重重。
“看法啊?大概就是狼不可能永远被禁锢,总会露出凶狠的獠牙的。”沈一鸣略带神秘的说道,同时轻抿了一口酒。
邵逸身边有条忠心的狼,这是杨晋告诉沈一鸣的,同时他也知道了,那条狼,现在要对付的是他。
“是吗?”谢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会又如醍醐灌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么说,沈一鸣本身就有逆反的心思,那么就怪不得。他了。
“大人,您吃这个,桂花蜂蜜酿糕,听说很有名的小吃点心。”谢遥推推面前的一盘点心,面带讨好的说道。
沈一鸣看了看那糕点,雪白酥软,上面浇着一层固体状的糖浆,模样小巧,很是讨沈一鸣喜欢。
沈一鸣拿起一块往嘴里一送,然后轻轻一咬,紧紧瞬间,沈一鸣的脸色瞬间变了,因为那其中的味道绝不好,带着浓郁的苦涩甚至还有些药草气。
“你!……”沈一鸣直起身,一脸震惊的看着谢遥,这糕点是谁带来的,谁在其中下的药,其用意自然明白。
沈一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想要做些什么,结果却发现自己开始眩晕,连面前的谢遥都变成了几个模糊的重影。最后,所有的画面全部漆黑,沈一鸣“哐当”一声倒在石桌上。
在昏迷之前,沈一鸣似乎看到谢遥蠕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终究没看清。
沈一鸣倒下以后,谢遥终于舒了一口气,他探出身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凌姑娘,你们到了吗?”
两个人影轻盈跳动着迅速来到这边,她们皆穿着黑色夜行衣,但仍能看出身姿纤细,黑布蒙上的脸纷纷只露出一双蛊惑人心的眼,乍一看,只觉有点熟悉。再一看,这不是凌旭凌阳姐妹是谁!
“世子,做的好!我们这就派人向谢将军通报。”
谢遥手心的捏出了汗,但面上还是难以自抑的露出欣喜之色,谢遥故作淡定的说,
“那,谢谢二位姑娘了!”
凌旭凌阳二人相互点点头,从石椅上扶起沈一鸣,姐妹二人使力相互搀扶着,奇怪的是沈一鸣一个大男人,姐妹二人却丝毫未见疲累之感。
而三人的身形更加容易让人发现,此时屋外屋上却毫无一个暗卫,想必这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效果。
这能够直接掌控相府的侍卫,又让谢遥给沈一鸣下毒的,除了阿一还能有谁?
阿一竟勾结了敌国的探子凌旭,凌阳二人,并上一心回国的谢遥,一同给沈一鸣下了黑手,其居心,深不可测。
谢遥攥住手头,背后都已经有些背汗凝湿,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缓缓的向自己屋内走去,眼睛中却带着坚定。
父亲,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