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那簪子是先帝赐的,这种东西不能随意。”
走了几步,陈老太太似又想起什么一般,侧头眼神落在狠狠的瞪着她的韦四娘的头上,轻飘飘的对韦骞说道。
饶是韦骞再不关心这些东西,也都知道,御赐的东西陈三娘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放在库房里。
此时也来不及多问冯氏,只得跟着陈老太太的脚步往外院走去。
“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三娘的嫁妆,有些不一般的还是认得出来的。”
韦骞沉声应是,那簪子确实非凡,毕竟颜色不一的粉玉本就难寻,而且还雕出那样一番景象,非玉雕大师不可得。
韦沅对韦家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此时的她正在安慰愤愤的绿柳。
“俗话说:命里有时总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那聚运石就不属于我们了,说明和我们无缘嘛……”
绿柳抬了抬眼睛,也不知道娘子是从哪里听得俗话,心里面总是有些不甘心:“娘子都说了,那聚运石可是宝物,要是被别人拿了也就算了,偏偏是被那一家子!”
韦沅哑然失笑:“好啦,你看我们现在得了一座新宅子,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祸福总是相依的嘛……”
黄成在一旁嘿嘿的笑着:“是啊,还是韦娘子看得开,你看那玩意儿我留在身边那么多年,最后还差点为此丢了性命。那聚运石现在里面可全是霉气,那一家子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呢!”
黄成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黄成这番话比韦沅那种命理学有用多了,原本忿忿的脸立即喜笑颜开,拉着云清就又蹦又跳的去看院子了。
严老和毕老入住了正院,这一群人里面除了他俩也没谁能住正院了。
当然,在得知韦沅有了宅院的第一时间,沈恒就赶着一辆驴车,拉着一堆杂物,住进了西厢房。
黄成笑嘻嘻的也让人来整理了东厢房,一副打算常住于此的模样。
“娘子,赶明儿让人牙子送几个厨娘婆子来,这么大的院子没个使唤人可不行。”
黄成这就是会说话的人。
现在统共就那么不到十个人,虽说阿寻和绿柳都是韦沅的丫鬟,但谁都知道,两人一直陪在韦沅身边,韦沅早已不把两人当丫鬟看待了。
而且云家兄妹又是个年纪小的,整座院子算下来连个粗使婆子都没有,总不能让严老和毕老提着大扫帚满院子的扫落叶吧。
“没错,到时候再把这儿布置成书房。”
韦沅在一溜倒座南房中间轻轻指了一下,泡一壶茶,看一本书,那种滋味想想都舒服。
这倒座南房居中的三间是外客厅,东边的几间才是作为书房或者中塾的,这韦娘子有时候看起来懂得挺多,有时候又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
黄成捏着下巴上的几缕胡须笑而不语,免得扫了韦沅的兴致。
“这院子大了,就我们几个人显得空荡荡的。”
韦沅逛了一圈,新鲜感渐渐没了,回了后罩房准备找一间来布置成珍宝室。
整个院子里各人在忙各人的事,倒也不显得寂寥。
出了扬州大概几十里的地方,在一处官道上的一颗大槐树下聚聚嚷嚷的挤了不少人。
“这怕是活不成了吧?”许多人摇头叹气。
在他们中间,赫然是之前住在东厢房的一家人,男人被不知道哪来的山石砸破了头,现在面色青紫双眼紧闭的躺在路边,脑后氲开了一滩鲜血。
旁边的妇女右手垂在身侧,额上也有几道口子,嘴唇干裂,茫然的看着面前的情况。
这已经不是第一起事故了。
还没出扬州城他们就遭遇了不少事情,起初妇人还知道哭嚎,现在早已麻木了。
两姐弟瘫坐在妇人身后,面无表情。
一个身穿青色华锦的男人走近人群,周围的人有意无意的让出了一条通道。
“你……”要做什么?
华锦男人弯下腰,在满脸血迹的男人身上摸索了一下。妇人刚吐出一个字,被男人轻飘飘的一眼,脑海里如被针刺,似乎立即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些什么。
华锦男人掏出一个布包,用两个手指捻开,看了一眼那里面的铜簪玉器,眼神冷冷的扫过那几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把这个送回去。”
男人将布包往旁边递了递,也不知什么时候跟来的小厮恭敬接下,下颌微微朝瘫坐在地上的几人点了点:“这几人,送去给刑……”
也不知道那话是对谁说得。
周围看热闹的人起初还叽叽喳喳,这时候也看出一点不同来了,几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低着头眼睛偷瞄。
有些胆子小的拖拉着自家男人匆匆离去。
妇人呆呆愣愣的看着华锦男人离开,没反应过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厮将那布包拴在一根竹竿上,远远的提着,看也不看那神色茫然的几人,迅速的融进了入城的人群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看热闹的人等了一会儿,也没看见什么人过来,有些不由嗤笑那人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也没了起初的好奇,三三两两散开了去。
傍晚,一辆马车从官道上疾驰而过,没有人发现,那棵大槐树下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一滩干涸的血迹。
薛尧是扬州城的闲汉,三月前加入了蛇帮,现在是蛇帮最底层的人员。
这一家人出城前鬼鬼祟祟的,男人又总护着胸前,再加上有遇到了不少倒霉事,薛尧早就盯上了三人。
正想趁今晚来看看这些人到底带了些什么宝物。
没想到华锦男人一出场,三两下就翻出了一个布包,看见是些不值钱的铜簪玉器后,薛尧低低的啐了一口。
华锦男人准备离开时,薛尧看了一眼被留在原地的几人,又看了看那华锦男人,咬了咬牙,悄悄的跟上了那挑着布包的小厮。
薛尧曾经有一个梦想,期待有一天能被什么高人异士看上眼,收为弟子,从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后来长大了些,这个梦想也渐渐变成了被达官贵人所看上,谋一个狗头军师的位置。
再大些,薛尧就只想去大户人家当一个小厮,可惜他背景不干净,当个小厮也没人要。
那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只是看上去不太好接近,莫名的,薛尧心中窜起了一股火苗。
不能跟上那男人,跟上那小厮也一样,反正能让他送东西去的,必定是一起的……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韦沅看着架子上空荡荡的白象秤,抿了抿唇。
虽说劝绿柳时大道理一个接一个的,可是聚运石又不是普通金银,说起来她也是心疼的。
可是心疼又能怎么样,这么长时间了,那家人早带着聚运石跑远了,街上乱七八糟的运势流动她也看不出什么来。
下次遇见非打折他的腿!
韦沅心头涌起一股愤恨,正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就听见绿柳大呼小叫的冲了进来。
“娘,娘子!娘子!聚运石!聚运石!”
韦沅无奈的走出房门,聚运石丢了她也心痛啊,可绿柳总是让她连心痛都来不及。
“好啦,没事啦,等下次我们再……”
韦沅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绿柳拿着一堆东西跑进来,脚不小心勾到后罩房的门槛,重重的摔到地上,直条条的躺在那儿。
“哎哟,这是怎么的了!走路也不看着一点……”
那‘咚’的一声响吓了韦沅一跳,急急的去扶绿柳,只见绿柳额头和脸颊青紫了一大片,手掌也被擦破了皮,哭兮兮的抬起了头。
噗嗤——
韦沅忍不住笑出了声,尽管这有点儿不道德。
“娘子,你还笑。”
绿柳委屈的瘪了嘴,那模样像是一个演喜剧的,韦沅干咳两声压下自己的笑意,赶紧将绿柳扶起来。
“这个……”
绿柳递过来一个东西,韦沅定睛一看,竟然是聚运石和那些铜簪。
“我听见有人敲门,就跑出去看,结果就看见了这个聚运石放在了门口。”
“没人?”
韦沅抓住了一个细节。
“是啊,门口空荡荡的,就放着这个布包……”
绿柳终于也从最初的喜悦变成了疑惑:“到底是谁送来的?”
韦沅脸上的笑容缓缓的褪去,眼神落在那聚运石上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子?”
绿柳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
“没事。”
韦沅挤出了一个笑容,眼神不轻不重的打量了那布包一眼,随后将其拿起,故作轻快的道:“反正有人给我们送来,正好省得我们去找……”
绿柳不做多想的点点头,忽想起什么,小脸皱在了一起:“娘子,毕老刚才还叫我呢!我先过去!”
“哎,让阿寻找点药酒给你擦擦。”
韦沅喊了一嗓子,绿柳早就蹬蹬蹬的跑了,只远远的传来一句应好的声音。
韦沅看着完全消失的绿柳,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她一直以为从黄成手上得到聚运石纯属好运,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