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京城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普通百姓都被两道消息砸晕了头,一则是秦王竟还有个失踪多年的弟弟,而且已近找回来了;二则是圣上体恤这个在民间吃了不少苦头的堂弟,下旨特封为裕郡王,世袭三代,自然丰厚的赏赐也是眼馋了一众宗府子弟。
还有那小道消息说是裕郡王还未成亲,这消息被传到那些积极钻营的有心人耳朵里,立刻开始把目光往自己后院看,脑子里开始思索自己的适龄女儿,没有女儿的就把目光往族里放,方正只要与这新晋的裕郡王扯上关系就好。
京郊外的护城河,已是人山人海。百姓都等着今日目睹新出炉的裕郡王的真容。
高台上皇上皇后坐在上座,秦王与裕郡王陪坐在下首,就连最受圣上喜爱的大皇子都只排在他们下面,可见皇上对秦王裕郡王的恩宠不一般。
自然今年圣人钦点的前三甲也是有幸能陪圣驾,只位置就没那么靠前了。季宸手执茶盏,眸光幽深的扫过如隐形人般存在的六皇子那边,淡淡一笑便往前方看去。
宽大的河道上,五排龙舟已蓄势待发,龙舟上的人都赤着膀子露出精壮的上身,每只龙舟上的人只在头上系一条不同颜色的布条来区分。沸沸扬扬的喧闹声中依稀听得百姓在押注自己看好的那只龙舟。
一声锣鼓敲响,五只龙舟便如破风而出的利箭,嗖的一下都窜出去老远,本是并肩而行的龙舟,慢慢便拉开了距离。
季宸看的会儿,眸光便透着远方思绪渐渐扩散,想到昨日连夜发出去的快信也不知玉儿妹妹收到后会是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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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梁镇
魏府的家宴便安排在荣华堂的花厅里,偌大的八仙桌上已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菜品。魏老夫人坐在上首,挨着她左手边坐的便是蓝宇氏,右手边坐的是魏宝珠,大奶奶二奶奶依次坐在蓝宇氏下首。
大奶奶眼珠子一转,见蓝宇晴还没来,想到她自嫁进来后便每日趾高气扬的,仿佛多了不起一样,她心里就不得劲儿。在她蓝宇晴没嫁进来之前,她可是这魏府头一份儿,想那时下人见着她哪个不是毕恭毕敬的,如今来个三弟妹却硬生生压她一头,她能高兴才怪。如今这家宴,她却敢让长辈等她一个也真是嚣张,她故意咳了咳,见人都朝她看来隐下心里的得意随意说道:“咦,三弟妹怎么还没来呢?她不知道今儿有家宴吗?”
蓝宇氏凉凉的瞪她一眼,见她头缩了缩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心里冷笑若不是看在她是知府是老爷的上司,就凭她嫁进来都三年还不开怀这一样,她就有理由让大儿子休了她。
敛了眸子里的冷色蓝宇氏余光憋见魏老夫人因面色有些不虞,知道她是把方才的话听到心里去了,对于蓝宇晴她何尝没意见呢。这才嫁进来半个多月,就要把望春院给拆了,院子里的摆设全都给她从中挑出刺来换上她自个挑选的,与年哥儿更是三天两头的吵嘴,闹的年哥儿索性也不回后院了,直接在书房歇了。这种媳妇放在哪家都不得安宁,若不是她是她外甥女,是忠义国公府的嫡女,怕是魏老夫人头一个要处置她。
不过蓝宇氏还是要护着她,她面上挂着端庄得体的笑,“娘,你也是知道的!老三媳妇她怀着孩子,这几日反应有些大,估计这会儿又被孩子闹着呢!”
魏老夫人的脸色这才缓了缓,眼皮子撩了蓝宇氏一眼不轻不重的道:“儿媳妇,你着人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蓝宇氏应声招来身后的丫鬟一番吩咐,还不待丫鬟下去,厅里急慌慌的闯进来一个身形凹凸有致的丫鬟,她直奔蓝宇氏喊道:“夫人,不好了!三爷和三少奶奶又吵起来了!”
这丫鬟原是蓝宇氏院子里的,见她模样齐整又懂些药理,便被调过去伺候蓝宇晴饮食。谁想对方不领情只安排她在院子里做个二等丫鬟,跑跑腿传传话啥的,引得曾羡慕嫉妒她会做三爷房里人的姐妹,话里话外的都开始取笑她。
再说这丫鬟心里也是抱着这个想法的,毕竟三奶奶有身子不能伺候三爷,那她是太太调过去的,虽名义上是伺候三奶奶,但谁不知道是给三爷备下的通房。
如此她心里自然不服气就做个跑腿的,认为这是三奶奶故意的。但知道又怎么样,人家是三奶奶是她主子,她也只能含着委屈按耐住那丝不甘,但心里却极为怨恨蓝宇晴,认为若不是她有意阻拦,她如今也是三爷的人了。后来她发现三奶奶和三爷拌嘴后,太太他们虽没说什么,但她却眼尖的发现他们眼里都流露出对三奶奶不满。丫鬟灵机一动便有了注意,这不只要看到蓝宇晴和魏思年拌嘴,她总是跑的飞快来报信儿。
丫鬟话落,魏老夫人和蓝宇氏都脸色大变,就听男席那儿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年哥儿太不像话了,这晴姐儿怀着身子他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
这话魏老夫人和蓝宇氏都不爱听,这怎么能怪年哥儿呢!但也知道老爷这是给晴姐儿做面子给国公府看呢,毕竟他要升官还指望着人家国公府呢?
魏老夫人虽知道儿子的顾虑,但她一向最是疼爱魏思年这个小孙子,她嘴巴动了动似要说话,蓝宇氏忙冲魏宝珠侧了侧头,见她已抱着魏老夫人的胳膊起娇来,蓝宇氏呼出一口气,起身朝屏风后面得体的笑道:“老爷别急,我去瞧瞧!”
报信的丫鬟垂头跟在蓝宇氏身后,在无人看到的时候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三奶奶挡她的路,那她也给她添添堵。虽不能把她怎么样,但日子一长,凭着三奶奶那个作劲儿总能在太太他们心里留下疙瘩。她就不信,到时三奶奶不光没夫君的疼爱,也没了长辈的爱护,就凭一个远在京城的国公府能不能护得住她。
可她却忘了,只要国公府一日还在,只要他们老爷还要依仗国公府,那么蓝宇晴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清澜院
蓝宇晴懒懒的靠在美人榻上,紫光跪坐在地上抱着她的腿一下一下的敲着,许是跪的久了,白皙的额头上已沁出颗颗汗珠,但她却顾不得擦拭,只专心的盯着她已渐渐使不上力气的手。
蓝宇晴脚不轻不重的蹬了下,紫光便支持不住的一下往后仰,手惯性的往后撑着地面才不至于摔倒,待听到塌上的人嘶了口气,才惊觉自个把主子的腿摔地上了,她忙爬跪在塌前,一下一下磕起头来,“奴婢该死!求姑娘饶命!”“奴婢该死,求姑娘饶命!”
紫彩在蓝宇晴身后给她捏着肩,见紫光不大会儿额头已是一片青紫,但见姑娘却不为所动的样子。知道姑娘是为了昨日紫光伺候了三爷的事儿发作她呢!
虽说姑娘不大待见三爷,但她在姑娘身边伺候多年自是知道姑娘为人霸道,只要是她的东西,无论她喜不喜欢,她都不会允别人染指。
紫光大抵也明白,所以昨日三爷指着紫她时,她才一副惨白着脸的模样,姑娘昨日虽没说什么,但不代表她不计较。
而她身为奴婢除了心酸外却无能为力。
“这是做什么?”魏思年刚踏进里屋就听到阵阵女子哀求的哭泣声,他转过雕磨甚是讲究的壁橱,就见那叫紫光的女子正砰砰砰磕着头。
他脸色一下阴沉下来,想着昨日就是这丫鬟伺候的他,莫非这蓝宇晴是趁机惩罚她?这不是打他三爷的脸是什么。但他到底还顾虑着她怀了孩子,尽量压制着心内的火气,冲紫光伸手道:“行了,别磕了!昨日你也受累了,快下去休息吧!”
紫光却磕的更狠了,眼睛都不敢看一下怵在她眼前的那只手,只嘶声力竭的朝蓝宇晴求饶。
看着对面男子黑沉的脸,蓝宇晴嗤嗤的笑了几声,虚指指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紫光嘲讽道:“怎么,心疼了?可惜人家好像不领你魏三爷的情呢!”
魏思年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就着伸出去的手一把扯起地上的紫光,嫌弃的往旁边推去怒喝,“给爷滚出去!”
紫光踉跄了几下才稳住步子,战战兢兢的朝蓝宇晴颤声道:“姑娘,奴婢下去了?”
蓝宇晴蹙着秀气的眉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紫光如临大赦般一拐一拐的下去了。
魏思年见紫光再一次无视他的话,更是气的火冒三丈。他魏三爷何时混成这等不堪的模样,竟连一个丫鬟他都指使不动了?不由想到心蕊,那个对他言听必从的丫鬟,只要是他说的话,她从未半句抱怨不满,都是很认真的去完成。
如此一想他才惊觉自从上回心蕊伺候蓝宇晴用饭,不注意把汤水洒在她衣裙上后,他好几日都没见着那丫鬟了。
这么一想他怒瞪着她喝道:“毒妇,你把心蕊弄到哪里去了?”
蓝宇晴示意紫彩把她扶起来,她围着魏思年转了一圈,啧啧道:“没想到啊,魏三爷还是挺念旧情的嘛!”
阴阳怪气的语调听得魏思年眉头越夹越紧,就又听她不屑的看着他冷哼道:“可惜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让人打杀了她?”魏思年不可自信的盯着眼前因怀着身子,脸庞渐渐圆润的蓝宇晴。
“嗤!杀了她,我还怕脏了我的手!”蓝宇晴转过身子坐在妆镜前,想到待会儿的宴席,她示意紫彩给她梳妆。
透过琉璃镜子,蓝宇晴清晰的看到魏思年面色变换不停,她心里冷笑嘴上却闲闲道:“我让人把她卖给山里的汉子了!”
“什么?”魏思年想过很多种情况,以为心蕊被她打发到乡下田庄里了,却唯独没想到这个,他因惊疑愤怒到极致,指着蓝宇晴的手都有些打颤,“毒妇!”
蓝宇晴却觉不够似的,又继续说道:“若是魏三爷实在舍不得那丫鬟,大可以去赎回来。对了,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紫彩?”
“回姑娘话,林雾村!”
“喔,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魏三爷一下,这都过去五日了,想来那丫鬟已经跟山里的汉子圆了房吧!不过若是三爷你不嫌弃的话,也不是不能赎回来!”
听着她们两个主仆你来我往的说着,仿佛没有看见他这男主子,魏思年只觉得这是他前所未有的耻辱,他赤红着双目,额角的青筋高高鼓起,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牙齿因恨意咬的咯咯作响。
“姑娘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