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声几乎接近嘶吼的“父亲”,宴会中的来宾纷纷转过身往门口看去。
喊着“父亲”的男子穿着一件不怎么干净的白色衬衫,半弯着的袖子,露出一双十分消瘦的手腕,整张脸微微透明,没有一丝血色,也只有那双眼眸明亮亮的,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望着人的时候带着一种水水的温柔。
他每往前走一步,就像是在消耗巨大的能量,看着如同随风飘摇的柳絮。
随着他一步步的往大厅走入,众宾客不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等他身影逐渐清晰,原本站在台下的秦孟楠脸色大变,不敢相信的紧紧盯着那个男人。而轮椅上的孟薇,空虚的眼神逐渐聚焦,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四个保镖大汉很快出现在了这个男人的面前,将他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正伸手准备将这个不速之客制服,就听一个枯哑似干涸河床的声音响彻大厅:“我的儿阿”
只见孟薇双手扶著轮椅,身子颤颤巍巍,不停抖动,然后费劲全力往着那个男人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脚下无力摔倒在地。可是她还是不放弃,嘶喊了一声,挪着身子费劲地往前爬去。
“妈!”那个男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瞬间两眼通红,趁着保镖发愣的时机,跑了过去,将孟薇紧紧的抱住。
秦孟楠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晃晃悠悠的走到那个男人身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哥?”
“嗯。”
“哥。”
“嗯。”
“哥!!!!”秦孟楠此时才相信他的亲哥哥秦孟新竟然活着回来了!他紧紧的抱着那个男人,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宾客听到这,哪还不明白,来人就是之前认为已经死亡的秦家正式的继承人秦孟新。
不少人扫了眼秦孟新,又扫了眼秦孟宇小声议论了起来。
此时的秦林推着老泪纵横的秦毅往秦孟新的方向走去。秦毅的身后,秦孟宇和沐凤英神色复杂的跟随着。
秦孟新将孟薇扶回轮椅,拍了拍弟弟秦孟楠的肩膀,眼中含着泪,哽声朝秦毅喊了一句“父亲”。
“新儿!真的是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秦毅说着,向他伸出手。
秦孟新见状,一把握住秦毅的手:“是我!是我!”
几十架相机的快门声在宴会厅响起,记者们争前恐后的对着突然出现的秦孟新拍个不停。
“老爷,刚才的仪式还继续么?”管家秦林小声的在秦毅耳边问道。
那些来宾也都伸长着脖子等待着秦家家主下一步的行动。
一个是家族多年精心培养的前任继承人。
一个是已经在集团坐稳的现任继承人。
秦毅到底是会继续宣布秦孟宇成为秦家当家人,还是……
秦孟新的出现,让原本已成定局的秦家瞬间风云再起,未来到底是谁会掌舵,大家都等着老头子的反应。
秦毅的目光扫视全场一周,道:“感谢各位来参加老夫的寿宴。今天发生了一件大喜的事情,我失踪多时的大儿子回来了。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我跟我儿还有很多话要叙,所以我宣布今晚的宴会提前结束。请大家多多理解,多多包涵。”秦毅的声音沉稳中带着丝丝的颤抖,看的出他的内心到此刻也是十分的激动。
主人都下了逐客令了,客人哪还有继续呆着的道理。
没一会,整个大厅就变得空旷旷的,只剩下秦家的人。
“当初你乘着私人飞机去西南边境谈笔生意,怎么知道飞机在峡谷坠毁,我派人在当地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你的痕迹。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新儿,既然你活着,这2年多的时间你到底去了哪里?”秦毅越说越兴奋,到后面激动的连连咳嗽了起来。
回到轮椅上的孟薇听着老爷子的话,“呜呜”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秦孟新柔和的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与愤恨,但很快又深藏了起来:“当年飞机失事后,我被当地人救了,因为失忆了所以一直生活在当地,直到最近我才想起了全部。”
“你!你受苦了!受……”秦毅摸着秦孟新手掌中厚厚的老茧,声音越说越响亮,情绪太过激动,一下子没坚持住,双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爸”“老爷”“秦毅”各种声音瞬间爆发了出来。
秦孟宇更是推着秦毅的轮椅往卧室走去,嘴上焦急的吩咐道:“快去叫医生!快去!”
秦孟新满脸担忧的跟在一行人身后。
过了半晌,范医生摇着头走出卧室。
“范医生,我父亲情况怎么样?”秦孟宇第一个起身问道。
“老头子前段时间身子就恶化了。是他不让我告诉你们。他本来想强撑等集团顺利交接,可没想到,今晚太过于激动……老爷子现在让你们三个人进去,林律师也已经赶来了。”范医生说着,指了指秦家三兄弟。
叫林律师?岂不是之前的遗嘱要有变化。也是,他的哥哥回来了,哪能让秦孟宇独大。秦孟楠想到这,脸上喜色抑制不住。他身旁的秦孟新一个眼尖,忙用手拍了他一下。
秦孟楠见着哥哥眼神中的阴冷,只觉得全身被浇了一桶冰水,忙收敛起表情,跟着大哥走入卧室。
秦孟宇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他回头,却只看见大哥脸上悲泣的神色和二哥的麻木。
“宇……儿,新……儿”秦毅一只手握着一个儿子,眼神中充满着满足与遗憾。
秦孟楠也不在乎自己再次成为透明人,乖乖的站在大哥的身后。
“我要走啦……以后秦家就靠你们啦。……新儿……你不要怪我把那个位置给阿宇……现在集团需要的是安稳……”秦毅说到这,不住的咳嗽了起来,他松开握着秦孟宇的手,转而两手握着秦孟新,眼神中充满着愧疚。
秦孟新听到此言,脸上竟然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满,那双明亮的眼眸中只带着悲痛:“爸!我不会怪你……我会好好的帮着三弟……”
“哥!”秦孟楠没想到大哥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明摆着要放弃当家人的位置么。
秦孟宇也是一惊,他心里可知道这个大哥并不喜欢自己。
秦毅听着此话,眼中愧色更深。他对着已经站立在房间里的林律师说道:“我……要改遗嘱。我持有的百分之45的秦正集团股份,百分之30给予孟宇……百分之……10给孟新,百分之5给孟楠。以后……秦家当家的就是宇儿!”
秦孟宇听着秦毅说着遗嘱,目光却是死死的盯着秦孟新。
秦孟新似乎毫不在意遗嘱,只是紧握着秦毅的手,一副生怕父亲随时离开的样子。
秦孟宇眉头微皱,只觉得眼前的人一副孺慕之情,表现的太过完美。
“宇儿,我想喝口水。”秦毅轻咳了两声。
“有的,有的。”秦孟宇从水壶中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
秦毅就着递到嘴边来的杯口缓缓喝了口水,闭着眼咽了下去,那水似乎不再是普通的水,而是琼浆玉液。喝着它的秦毅,仿佛回到了那个生龙活虎,指点江山的年轻时代,那些老去、逝去的人重返青春,李霞笑盈盈的向他走来……
“阿霞……”秦毅蠕动着嘴唇念叨了一句,那嘴角的笑容永远的留在了他的脸中……
“砰……”秦孟宇此时的手一抖,那捧在手心的半杯水重重的掉落在地面上,瞬间杯子破裂,之后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爸!”“爸!”“爸!!!!”三声伤心的呐喊从三个儿子的嗓子中喊出。不管是心中充满埋怨的秦孟楠,受苦回家的秦孟新,还是情感复杂的秦孟宇都忍不住泪如雨下。
沐凤英等人听到里面的声响,也冲了进来。
她的眼神略过撕心裂肺哭泣的三兄弟,直直的望着林律师。
林律师微微颔首。
沐凤英见此动作,心中大定,她从眼里挤出几滴眼泪,走到秦孟宇身边,轻声安慰道:“宇哥哥,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保重身体要紧。”
她说着,想去搀扶秦孟宇,却见他身子一闪,手生生的停在半空。
沐凤英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很快换上一副伤痛的表情,抹着泪在老爷子冰冷的身子前哭泣了起来。
哭泣声很快由点变面,在这个秦家的大宅里蔓延开来。整个秦家都陷入了悲痛之中。而只有围在秦家大宅外的枫叶在阳光下红艳艳的闪动着。而在这一片红色之中,一个红衣女子隐藏在其中,她站在山坡上,眺望着不远处的秦家,勾了勾唇角,用着世上最冷漠的语调呢喃着:“我的礼物,你们还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