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祸兮十五(1/1)

等得那小侍匆匆离开之后,另外一个小侍不由上前轻轻道:

“殿下,为何一定要先让武昭仪知晓呢?”

李忠冷哼一声道:

“你也不想一想,那德安是什么人?

自小儿便跟着父皇的!

他的心眼儿可多了去了,怎么不会看得出本宫这一点心念全在武昭仪身上?

是以这些年来,他跟他那个兄弟一般,事事处处都妨着本宫,碍着本宫……

何以今番突然前来?还不是因为实在找不着人求救了么?

既然如此,这般大好的机会,本宫怎么可以放过?

若只是告诉了他,只怕他根本不会教她知道,是本宫为了她才肯一力相护的……

所以自然要让她先知道。”

那小侍闻言,又忧道:

“可殿下,若果如此……

会不会德安公公知道了,会告诉陛下?”

“他不敢。”

李忠冷哼一声:

“无凭无据的,他敢诬本宫?他不敢!加上本宫既然得了他的请,来相助武昭仪,那么明摆着本宫派出去的人必然先过立政殿,为什么不直接通报反而先跑去告诉他一个内侍监?

这样怎么说也说不通明面儿上的理。

所以本宫就是要仗着这一点,来让武昭仪知道……

在这太极宫中,本宫才是真正能够保她平安的人!”

李忠冷哼一声。

……

片刻之后。

立政殿。

听闻文娘来报,媚娘立时沉了脸:

“你说是太子殿下着人来报的?”

“正是。娘娘,文娘知道,此番太子殿下这等行事,无非是要向娘娘您示好……

可到底事从急权,您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媚娘看了眼心慧眼明的文娘,默默点了点头,咬牙将这等不快按在心里,然后才道:

“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将那些凤羽罗全部找出来,除去那件舞衣之外,其他的全都负好了走密道里,悄悄都送去太极殿,放在治郎处罢!”

文娘一怔,立时省悟道:

“可不是?若非是这东西,只怕别的还怪不到娘娘头上呢!”

“还有,告诉治郎,便说此物当由治郎赐了与赵国公夫人与英国公夫人二位,请二位夫人替本宫腹中的孩子制几件新样孩衣……

尤其是赵国公夫人处,明白么?

只是要快,一定要赶在今日午前,不能张扬地送入二位国公夫人手中。

要向治郎明言,就说此物甚为矜贵,恰巧又是前日胎占之时,得李淳风之言,说此胎为女,若要日后孩儿长得好容姿好气度好性格,便必然要多多仰借二位国公夫人之手来沾沾贵气,尤其是孩子的舅祖母,那更是一定要有的,你可知晓?”

文娘一怔,立时会意,喜道:

“可不是?如此一来,咱们便只用等着皇后来发难便是了!说到底,那老东西可是昨夜才进的内宫,这可是内司有记录的!

所以她们要往咱们身上泼脏水,必然要在今日午前便与娘娘您见上一面。

可若咱们午前便将东西送了出去,又是送到了元舅公夫人与英国公夫人二位一品夫人手中,看谁还敢说娘娘是祸首?

可不教她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媚娘冷冷一笑:

“是呀,我安生了这些日子,她们只怕却是真当我忘了那些子深仇大恨,也忘记过去的手段了……

给她们一个警省,也是好的!别叫她们当真如治郎一般,以为我现下有了孩儿,便是什么都可忍得的柔懦女人了!”

次日。

午后。

太极宫。

太极殿中。

今日太极殿中,可是少见的热闹:

萧淑妃带着几个孩子来了,王皇后也带着太子李忠到了,就连一向少入内宫事局中的赵国英国二夫人,也入了宫了。

包括高居于金阶玉案后的李治主仆,大家的目光都放在殿下匆匆而来,独身一人的女子面上。

媚娘立在殿中,端端整整地行了一记礼道:

“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赵国夫人英国夫人也是安好。”

李治与王萧二人倒也罢了,赵国夫人也能说得过去,可英国夫人便立时得回了礼:

论到底,她与媚娘却勉强算是平级。

媚娘倒也没有多加介意,含笑谢过了对方的回礼,然后才道:

“不知陛下此番召媚娘前来,有何要事?”

李治点了点头,柔声道:

“朕知你身怀有孕,十分辛苦,只是奈何眼下有桩公案,却是将你也扯了进去,所以才要来问一问你。”

“陛下但有所问,媚娘自当回答。”

媚娘头也不抬,只是温驯回话儿。

一侧的王萧二人看得便是一阵气恨,可局势如此,她们却不得说话,只得各自转头过去不看,耳朵却竖得直直地,听着李治与她的一问一答:

“方才这萧淑妃提到了旧日里朕赐与你的些东西来,说她很是喜欢,想求朕做个主家,得你允可,转了些与她……

媚娘,不知早年朕赐了你的那凤羽罗,立政殿里可还有些剩下的?”

媚娘抬头,一怔,左右扫了眼赵国夫人与英国夫人,脸上摆出一副似有所悟的神气道:

“陛下是说那凤羽罗么?

恕媚娘直言,既然元舅公夫人与英国公夫人都在此处,那陛下当知,就在昨日午前,许是……”

她皱眉,伸出纤纤五指微微掐算了下,然后含笑回道:

“许是在辰时过,不及巳时罢?

便已是都送入了二位国公夫人处了……

治……陛下可不记得了?

前些日子陛下还说道,说是元舅公老大人的亲口话儿,媚娘此胎既然数占为女,那为了孩儿好,还是寻些旧年里得了文德圣皇后娘娘的遗恩的好料子,托了些身份贵重的夫人们给做些衣裳的好。”

萧淑妃闻得此言,当下便冷笑道:

“好一句身份贵重的夫人们啊……

武昭仪这话儿,是说本宫与皇后娘娘的身分不够贵重啰?”

这话一出口,她登时也自觉有失,可到底也不能再收回,只是硬着头皮看着媚娘。

果然,此言一出,便见李治面露不悦之色,便是赵、英二位国公夫人不见动色,却也是各自转头,只将目光盯着媚娘。

王皇后更是淡淡一笑。

只是教诸人甚至是萧淑妃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媚娘不但没有动气,反而点了点头,一脸明了地道:

“淑妃娘娘的意思,媚娘心里明白——

倒也是非说二位国公夫人不若淑妃娘娘出身高贵,只是不喜媚娘在这等事上,却不曾思及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罢了。

不过……”

媚娘淡淡一笑,却在诸人的目光中一发显得淡定:

“不过说起来,其实也是媚娘的不是,本来昨夜便派了人去千秋万春二殿去,要向二位娘娘请罪的,可走到了门口,却突然听闻二位娘娘殿里都出了些子大事。

媚娘的身边人一向是胆小的,想着也不敢与二位娘娘添麻烦,些须子小事罢了,便就此不提。

这不,方将正来时,瑞安与文娘还在议论,是不是因为这给孩子做褒衣的事儿,没有与二位娘娘商量便擅自枉行,二位娘娘也是忧心媚娘独身一人不得安置,来请陛下赐道明旨,着媚娘放心呢!”

这一番话儿说得外软内硬,最妙是却全将大家的目光都引到了这凤羽罗的另外面上……

如此一来,在场诸人,尤其是李治与二位国公夫人,甚至是王皇后自己以为势助的太子李忠,甚至王萧二人,都认为武媚娘此刻的心思,不过是想着王萧二人欲借此番请做褒衣的事,行一番口舌之论罢了——

这样一来,连王萧都心里清楚,武媚娘甚至根本不知道这凤羽罗后面牵扯着更大的事件。

因此,二人的面色便有些难看,尤其是萧淑妃,头一个便觑了眼李治沉着的脸色,抢先一步冷笑道:

“是么?

原来昭仪昨晚派人来请的,只是这件事呀……

本宫还以,是别有心意呢!”

媚娘一怔,却看着她,然后又意外地扫了立在殿外的瑞安一眼:

“咦?

瑞安昨夜见过淑妃娘娘了?”

萧淑妃被她这一提,立时惊觉自己竟说漏了嘴!

需知方才,她可是在李治面前避口不言,半点不认这几日里,自己早就知道立政殿里曾来她千秋殿过的!

登时,她背心冒出一阵冷汗,正待再说几句时,却被李治开口道:

“来人,传瑞安!”

一股寒凉之感,从萧淑妃的脚底直冲上了天门——

她甚至不必回头,也可以看到王皇后眼底的得意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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