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初立,暗涌流晦三十六(1/1)

“平身!”

李治含笑携起她手,她微笑起身,看着李治道:

“陛下今日怎么有闲过来了?”

李治闻得这番酸丢丢的言语,不由一皱眉,然而终究还是心中有些愧疚,笑道:

“怎么,朕来看你,你不喜欢?”

萧良娣倒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于是含笑道:

“哪里不喜欢?只是陛下初登大宝,必然有许多政事要忙。虽然妾与几个孩儿,都是日夜思念陛下,可若论起来,陛下当真还是政事紧要。”

李治听得这番话,倒也颇觉入心,于是点头道:

“说起来这些日子是没看到几个孩儿了。也想得紧。不过还好,今日政事无甚要紧,河东灾事业已平息,特来看望爱妃与孩子们。素节呢?素节在哪儿?”

“父皇!”

一闻得他唤,一个小人儿便登登登登地跑了过来,一下扑入李治怀中。

李治虽然心牵媚娘,可是对这几个孩子却是怜惜颇多。见到素节,立时便喜欢得无可无不可,一把抱在怀中,亲了又亲,这才端详道:

“素节果真是长大了,也长沉了。”

萧良娣含笑不语,便引了李治一同入殿内。

……

同一时刻。

承恩殿。

太子妃闻得怜奴来报,容色微冷:

“陛下又去了宜春宫?”

怜奴大气不敢出,只是默默点头。

咬了咬牙,太子妃含泪道:

“自陛下登基以来,踏足东宫的时日,屈指可数。可就这么几次,也是萧良娣居多……如此下去,只怕陛下当真是要立侧妃为后了!”

怜奴慌忙劝道:

“娘娘切勿多疑!自古以来,但凡元妃(就是太子妃)便必然为后,再没有侧妃为后的道理!想必陛下也不会如此行事的!”

王善柔却只是垂泪,摇了摇头道:

“怜奴,这话你自己说着,觉得有几成底气?”

怜奴张口结舌,一时难语。

王善柔这才咬了咬牙道:

“虽然有了药王爷的方子,可是若不得陛下雨露,哪里来的龙子!可眼下萧良娣那贱婢,一味地只借着三个孩子霸着陛下心思,哪里肯容得本宫争得一时长短?!不成……

总是得设个法子破了此局才好!”

怜奴想了一想,却犹豫片刻,不敢多言。

她在王府中,便是自幼侍奉王善柔的,王善柔何尝不知她的禀性?见状便道: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这里也没有别的人了。”

怜奴这才点头道:

“娘娘,其实……其实有时,男女两情相悦之事……未必非得如此,或可人为……”

王善柔何等机慧?闻言便知怜奴之意,她究竟是高门出身,自幼便颇知这些事不当为大户女所为,于是大怒,喝道:

“你说什么话儿呢?!竟然叫本宫行那等下三滥的手段?!”

怜奴惊得立时跪下,伏乞道: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奴婢……奴婢也是为了娘娘好,这才情急发语!

还请娘娘勿罪!”

王善柔看着跪在地上的她,胸口起伏不定,良久才凄然一叹道:

“罢了……说到底,也是本宫无能,否则也不会逼着你想出这等法子来……起来罢!”

怜奴闻得宽恕,心下一松,急忙谢过不罪之恩,这才小心起身,看着王善柔。

又沉默良久,王善柔才凄然泣叹道:

“想本宫身为王氏女,竟然会落得如此地步……怜奴啊怜奴,你说,本宫是不是错了?本宫是不是……

根本就不该入这后宫?”

怜奴无语,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承恩殿里,一片凄凉,只有王善柔心酸苦涩的叹息声,在殿中长长地响起。

……

贞观二十三年八月二十八日。

夜。

云泽殿。

李治停在媚娘紧闭的门前,轻轻地敲着门。

很快地,一人便出来应门,不过是瑞安。

李治见着又是他,便是老大不乐道:

“她呢?”

瑞安赔着笑,却不敢说话。

李治咬牙:

“还是不愿见朕?”

“呃……武姐姐说……说这两日,她谁都不想见……主上,今日里徐姐姐来看她,也被她挡了回去呢!”

李治瞪着笑得一脸小心翼翼的瑞安半晌,瞪得他汗流浃背了,这才无奈地长叹一声,垮下肩来问:

“她还是没想通?”

瑞安见状,知道自己暂时无事了,于是也长松了口气,笑道:

“在想呢!正在想呢!主上可别急,若是一急呀,说不定这原本该想通的,却想不通了。”

李治白了他一眼,犹豫良久,终究还是忍住了强行闯进去的渴望,只是转身,丢下一句“明日再来”的说话,便着瑞安好声照顾着媚娘,自己却转身带了德安走。

瑞安看着李治离开,又点头示意哥哥德安无事,这才长舒口气,闭上殿门,复回到殿中,去看媚娘。

殿里冷冷清清的,小六儿也被媚娘赶去早早睡下了,只有媚娘一人,抱着膝,守着面前孤灯。身上还是那一件海青。

“他……走了?”

媚娘轻轻地问。

瑞安点了点头,过来将越来越弱的灯烛拨得亮一些,这才道:

“驾回了。武姐姐,咱们也早些安睡罢!”

媚娘的表情很奇怪,似是失望,又似是平静。

良久,她才轻轻地嗯了一声,起身自去榻上躺着,眼睛,却仍然睁得大大地,看着殿顶垂缦。

一夜无眠。

李治这边,出了云泽殿。

德安看着李治一脸无奈与郁闷,便微微想了一想,提议道:

“陛下,不若还去东宫看一看萧良娣?”

李治心里烦,便道:

“这个时光了,孩子们多半已然睡下了,朕再去,岂非扰得他们不得安眠?罢了。还是……”

停下脚步,他想了一想。转身看着德安道:

“对了,朕自登基以来,承恩殿……似乎也只是去了两次?”

“一次。主上您忘记啦?上次您去时,半路被萧良娣身边的怜奴给借口小皇子生病,改去了宜春宫。”

李治皱皱眉:

“这样只怕不妥……会被那些老臣们念叨的。罢了,横竖今夜也是无趣,那便去承恩殿罢!德安,着人先去传旨。”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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