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上气息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安静,连平素见到凤栖来时会很快扑上来的雪狼,此时也完全不见了踪影,就好像整座山上的所有生物,一夕之间集体消失了一样。
凤栖心里有数,动物对危险的气息比人更敏锐,姬墨修出现在这里,同时带来了让它们不安的气息,所以连雪狼都屏息噤声了。
“骑马,还是轻功?”
“骑马吧。”凤栖淡淡道,“沿途看看大周风景,就当是游山玩水了,也不失为一种自在的体验。”
姬墨修不置可否。
两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下走去,凤凰山的险峻与神圣慢慢被抛在身后,姬墨修始终淡漠的眉眼间,忽然浮现一抹意外之色,他转头看向凤栖,“虽然本王胜券在握,却没料到你会这般配合。”
“朕虽不是妇人之仁,却也并不乐意看到不必要的伤亡。”凤栖道,眉眼清淡,“何况正如你所说,你熟知朕的每一个弱点,朕纵有不甘也毫无意义,不如面对现实。”
姬墨修点头。
真正的王者,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该这般荣辱不惊,歇斯底里除了失了王者风度,并无实际的用处。
凤栖去过大周,大周不但有战家的生意所在,还有一座行宫,是他以前游历到大周境内时的住所。
只是此番而来,却与以往不同,曾经他是运筹帷幄,悠然自在,此次则多少有点身不由己的味道,而且,说的实在一点,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这对凤栖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一种体验。
当然,凤栖也并不是一个轻易就被击垮的人,纵然此时身不由己,他的面上也并未流露出半分颓然之色,仿佛游玩一般,悠闲自在地与姬墨修一起入了大周。
戒严的边境,繁华的城池,生活安稳的子民……呈现在眼前的一切,与凤苍似乎并无多大不同。
“凤栖,你有想过要挥兵灭周吗?”
姬凉尘是个姬墨修是个不会对人客气的人,所以即便面对着凤苍万人之上的天子,他也直呼其名,而并没有丝毫维持基本礼仪的意思。
当然,对着凤栖这个一国之君,比对他府里那些家奴,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自然要少了那么一些睥睨和俯视的味道,而更像是在面对一个战败的对手——虽然对方稍逊了一筹,却依然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或者可以说,在这个世上,姬墨修已经找不出第二个能如凤栖这般让他强烈地想驯服的人了,所以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他的语气中也自然而然地多了一些熟稔的味道。
凤栖道:“以前没怎么想过,以后若有机会,一定毫不犹豫。”
此时两人策马前行,两人座下的马都是万里挑一的好马,但是他们赶路的速度并不快,在宽阔的官道上边赶路,还能边悠闲地闲聊。
“朕虽然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做万全的准备,但是对于做天下霸主的野心其实并不强烈。”凤栖淡淡看着前面绵延不知多少里的道路,淡然的语气仿佛真的在与多年不见的好友闲话家常,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意味,“若非那几个蠢货主动挑衅朕,现在的寰宇大陆,依然还是九国鼎立的天下。”
那几个蠢货指的是谁,姬墨修当然清楚。
“你的意思是要告诉本王,此番大周也会因为本王的行为,而受到灭国的对待?”语气淡漠,听不出几分波澜。
凤栖漫不经心地点头:“朕的确有这个打算。”
姬墨修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流露出几分古怪意味,“你倒是真敢说,就不担心再没机会回去凤苍?”
“朕还真的不怎么担心。”凤栖闻言也转头,如画的眉眼间一片云淡风轻的色泽,“虽然你的本事非凡,手段也很多,但是你以为朕就是吃素的?”
姬墨修眸心微细,“你觉得在本王的手里,你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反败为胜?”凤栖淡淡勾唇,“你胜了吗?”
姬墨修眸心闪过一抹深思,须臾,目光微转,平视前方宽道,语气依然淡漠如初,却不知不觉地染上了一些无情的意味,“凤栖,垂死挣扎不符合你的脾性,也太过不切实际,你最好还是看清事实比较好,如此,也能在本王手里少吃些苦头。”
顿了一下,“本王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所以你若以为进了本王的府邸之后,还能如此时这般悠闲自在,那么你就太过天真了。”
“朕当然不会那么天真。”凤栖淡道,“然而现在就说胜败,未免为时过早。”
为时过早?
姬墨修眼底闪过一抹深沉的情绪,唇角几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手中缰绳一甩,“本王等着看你如何扭转乾坤。”
说完,驾的一声,座下轻骑如电火流星一般,瞬间疾奔而去……
“皇叔回府了?”
姬凉尘从内殿走了出来,看着低眉垂眼的吉安,温文的语气里染上了丝缕复杂的情绪,“凤苍的宸帝也来了?”
“奴才不知。”
“不知?”姬凉尘笑了笑,眼底却闪过一道嘲色,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举步往外走去,“朕要出宫一趟。”
“皇上——”吉安一急。
姬凉尘脚步微顿,转头看他,“皇叔已经说了,朕随时可以出宫去。吉安,你不会是要告诉朕,朕还需继续待在宫里养病吧?”
吉安一惊,扑通一声跪下,“奴才不敢!”
“不敢的话,就摆驾吧。”姬凉尘举步复行,“朕很久没去皇叔的府邸做客了。”
去墨王府做客?
吉安脸色一阵青白,战战兢兢地跟在他的身后,命人备了銮驾。
“今天天气不错。”姬凉尘抬头看了看天,明媚的阳光照在头顶,暖洋洋的舒服,“朕此时过去,刚好赶得上跟皇叔一起用午膳。”
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事,转头看向吉安,“去把朕的貂裘大氅拿来,免得皇叔待会儿又说朕穿的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