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月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茶案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端起来徐徐喝了两口,身体斜靠着案头,淡淡道:“若是在一年前,我和凤栖还没有相遇相识的时候,说不定对女主天下这样的预言还真有几分兴趣,现在嘛……幸福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没心思去想那些男人们才应该想的事情。”
预言什么的,临月期初的确有几分摇摆不定,当然不是因为来自于权力巅峰的极致诱惑,而是因为那句“与之相爱之人,必受劫难”,让她心里不舒服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后来她想通了,就算是预言又如何?
她若不想做的事情,是苍天能强迫她,还是预言能让她屈服?
都不能。
若有朝一日,那些被奉为神谕的预言被打破,其他的那些所谓劫难一说,当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临月曾经很喜欢也享受刺激冒险的生活方式,对于权势,她同样喜欢,但是这种程度的喜欢,还远远没到可以为此倾尽一切的地步。
来到这个世界,若不是那么快就遇上了凤栖,她大概也会享受逐鹿天下的滋味——即便她是个女儿身。可对于临月来说,男女之别从来就不是能阻止她获取自己想要的一切的理由。
但是遇上了凤栖之后,她开始享受身为女子的特权——可以尽情地做一个被爱,被呵宠,被捧在手掌心纵容着的小女人。
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比劳心劳力去夺得天下,还要费心治理来的更逍遥自在吗?
“然而,如果你只有一个选择呢?”
临月抬眼,看着表情不复方才平静的楚非墨,“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就算你不想成为这个预言中主天下的女子,却不代表你的麻烦会因此而减少半分。”楚非墨淡淡说完,眸心却闪过一丝复杂的色泽,“这件事,或许最后连我都没办法真正帮到你。”
临月闻言,却是瞬间沉默了下来。
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良久,她才道:“虽然我一向比较骄傲自负,但严格说起来,其实也就是比一般人稍微厉害那么一点,会点功夫,性格强势了些,脾气霸道了一点……其他的,委实没觉得自己哪里有成为天下之主的特质。”
楚非墨摇头,“很多事情,不是你以为怎样就怎样。”
“这件事,或许你的确没的选择。”云绯也突然开口,语气虽然平静,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临月和楚非墨同时侧目,“临月,命运可以抗拒,我们这样的人,骨子里的骄傲已经注定了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顺天而为,但是假如你抗拒的意义不存在了,并且还会因此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那么你就只能选择面对。”
“云绯?”临月讶异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云绯抬眼看着她,淡淡一笑,“你之所以不喜欢这个预言,不就是因为最后的那句话吗?你担心皇上因你而遭逢劫难,对不对?”
临月微默,眼神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其实对于是否真的要成为天下之主这件事,你并无多少抗拒之心,一切的根源,不过是因为不想连累自己所爱。”云绯抬手,纤细的素手拨弄着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可若是你选择了抗拒命运,却依然不能化解这个劫难,反而因此带来更多的麻烦和伤害,你觉得抗拒还有意义吗?”
楚非墨讶异地看着北炎的这位九公主,显然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一番话。
事实上,他和临月交谈这件事,眼前坐着的这位如果不是北炎九公主,而是其他人,他们会早一步清退出去,然而不管是临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公主殿下的楚非墨,似乎都没想过要避开或者防备她。
若是一般人听到他们方才的这番话,大概会大惊失色吧,但是云绯除了初时的一些意外之外,面上并无多少异样的神色,哪怕临月念出那一句“女主横空出世,不知来处”时,她也没有流露出疑惑震惊的神色——
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九公主殿下这番话说得一针见血。”楚非墨道,“精辟到让在下不得不感到一些震惊,在下可否知道,公主殿下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云绯抬头看着他,似乎有些奇怪他的问法,“你要表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楚非墨一窒,居然有点无言以对。
他要表达的……
说的也没错,他要表达的,的确是这个意思,但是这样的一番话,为什么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这个公主,在楚非墨的印象里,就是一个长在深宫,因为痛失所爱而封闭了自己十年的公主,十年后她与战逍遥再续前缘,在两人的感情中占据了一个比较强势的地位——当然,那位战逍遥战公子大概也是格外享受这个女子的强势,所以他们是两厢情愿,甘之如饴。
楚非墨对云绯的印象,仅此而已。
然而方才听到这样一番话,却让这位神相大人心里一凛,不由心生疑虑……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云绯显然是放弃了棋盘上这局棋,不疾不徐地收拾好了棋具,将之放到一旁,然后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楚非墨落座,“神相大人给我卜个卦吧。”
卜卦?
楚非墨挑眉,临月也不解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云绯却似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淡淡重复了一遍,“神相大人请落座。”
神相大人……
楚非墨嘴角抽了抽,缓缓摇头,“九公主直接喊我的名字,或者叫我一声楚公子都可以,神相这两个字,听得在下别扭。”
云绯淡淡点头,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楚公子请坐。”
楚非墨在云绯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云绯,正色地道:“九公主想怎么测?”
“随便。”云绯无所谓地道,“只要能测出我的命格即可,楚公子喜欢用什么样的方法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