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月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席上气氛愈发和缓轻松,众臣开怀畅饮,心情比之之前显然高亢了许多,卸下了紧张不安,才发现皇上和皇后不生气的时候,其实也挺平易近人的。
高谈阔论,觥筹交错之际,也有很多人时不时地将视线落向帝后的方向,时刻关注着天子与皇后的的一举一动。
场上跳舞的女子个个柔美高雅,虽然舞姿比不过青澜第一美人,可起码这个舞是安全的,不会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迷失自我,陷入沉睡之中。
席上君臣尽欢,而御花园某处僻静的凉亭上,凤梧和夜雨桐静静地遥看着这里的一幕,他们面前的桌上,同样摆放着瓜果茶点,美食珍馐。
“看到凤栖如此,你应该放心了吧?”凤梧有些叹息,也有些欣慰,更多的却是与有荣焉的骄傲,“他骄傲自负,他霸道蛮横,甚至一意孤行,都是因为他有强硬的实力。在绝对的强者面前,什么威胁什么逼迫,都可以完全无视。桐儿,这九州大陆,谁比得上我们的儿子?”
夜雨桐闻言,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说,这都是你的功劳?”
“我没这么说。”凤梧窒了一窒,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但是我确实也功不可没不是?除了我,还有你啊,若没有我们,又哪来的他?”
“还好意思邀功。”夜雨桐闻言,恨恨地咬牙,“孩子那么小,你就让他遭了这么多的罪,真是好狠的心,指望我就这么算了?”
“那不然你还想怎样?”凤梧撇嘴咕哝,“再如何难捱,他不是也捱过来了?况且那时我也没办法,护着他的小命,让他变得足够强大才是最重要的,男孩子经受一点磨砺不算什么吧?”
夜雨桐闻言沉默。
男孩子经受一点磨砺,的确没什么,可凤栖经受的那是什么?是磨砺吗?根本就是虐待吧?
但是夜雨桐知道自己无法指责凤梧,也完全没有立场,她这个母亲已经太过失败,又哪里来的资格去指责费尽心机只为护住凤栖性命的凤梧?
心里的悲凉是那般深沉,她甚至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凤栖。
昨日一见,本该面对的质疑和审问,都没有,只有那个叫临月的姑娘贴心的一声母妃,将它母子二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了许多,凤栖认了她——这完全出乎她的预料之外。
巨大的喜悦之后,她发现,她以后依旧无法坦然面对凤栖,尤其是在得知了他曾受过的那些苦楚之后。
因为凤栖所遭受的所有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的死直接造成了凤栖长达十余年的不幸。
可她的死亡,不能怨怪任何人,只能怪她自己大意。
生而不养,是她对不起凤栖在先。
“凤栖现在比任何人都强,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都让他随风逝去吧。”凤梧将女子轻搂入怀,唇边溢出一声叹息,“桐儿,凤栖现在遇到了他心爱的女子,他以后的日子都会非常快乐,你现在应该多想想我们之间的事情。”
夜雨桐与他一起站在亭柱旁,任由她将她揽在怀里,随口道:“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可想?”
纵然分离了二十年,相思蚀骨,可他们毕竟岁数都不小了,老夫老妻之间,也就只剩余生的相伴弥足珍贵,还能有什么多余的事情可想?
“桐儿……”凤梧语气罕见地出现了些许迟疑,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夜雨桐心生疑窦。
她抬眼看着凤梧,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什么时候学的吞吞吐吐的毛病?
凤梧苦笑了一记,“我只是在想,我如今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可你正值双十年华……”
夜雨桐沉默,须臾,淡淡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正值双十年华?
凤梧不语。
这世上了解她最深的人,永远都只有他,所以此时,她周身的情绪波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得到,并且明确地得出一个信息——
她生气了。
女人生气的时候,男人除了安抚之外,最好不要再多言解释,因为只会火上加油。
“凤梧,你什么意思?”夜雨桐又问了一遍,身子微微侧移,冷漠地挣脱出了他的怀抱,抬起眼直直地与他对视,“我希望你能把话说清楚,解释明白,然后明确地告知我,你的决定。”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谈判?
凤梧心里闪过这个想法,随即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而这个错误已经彻底惹怒了某个脾性并不怎么好的女人。
把话说清楚,解释明白。
怎么说?怎么解释?
告诉她,因为他的年纪已经大了,以他们现在的外表年龄来说,他已经足够做她的父亲了。
然后呢?
两人分开,让她重新找个归宿?
凤梧表示,这个可能会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他沉浸在痛苦中二十二年,这意外重逢的惊喜几乎将他砸晕了,可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完这巨大的喜悦,难道就要亲手把她推开,然后继续一个人痛苦下去?
怎么可能?他脑子坏了?
地老天荒,才是他们该有的结局,既然上苍重新赐给了他与她相爱的机会,那么,此生此世他将再也不可能放手。
可既然舍不得,既然不可能,他刚才又说那些废话做什么?
想到这里,凤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怎么会生出那种荒谬混账的想法?
“凤梧,你为什么不说话?”夜雨桐催命符一般幽幽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让凤梧懊恼得想捶胸顿足,“我想知道你的意思,希望你可以明确地告诉我,凤梧——”
凤梧解释不出,直接以唇堵住了她一句接着一句的逼问。
夜雨桐瞪大眼,呆滞了一瞬,随即下意识地想挣脱,可前世今生从未学过武的夜雨桐,又哪里可能挣脱出凤梧的力道?
直接被吻了个七晕八素差点窒息时,凤梧才放开了她。
凤梧看着她急促地喘息,温柔地笑了笑,“我刚才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