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某处别院里,姬公子坐在庭院里一棵大树下的藤椅上看书,他的面前,青衣书生面色有些凝重。
“宸帝的生辰宴取消了,但是八天之后,会举行封后大典。”
姬公子闻言静了片刻,须臾,缓缓抬眼,“封后大典?”
“是,立后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封后大典定在这个月二十六。”子轩说着,眉头皱得有些紧,“公子,那个姑娘的身份我查了,应该是来自凤凰山不假,而宸帝所立的皇后,也正是凌霄阁的少阁主,姓冰,闺名临月。”
冰,临月。
凤凰山,凌霄阁,少阁主。
姬公子有些失神,想起那个女子让人迷醉的如画眉眼,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她与宸帝,很般配。”良久,他轻声说道。
很般配?
子轩看着自家主子的表情,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动心了吧。
可是对一个才见了一次面的姑娘,这是不是有些太不寻常了?
“公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姬公子闻言,有些奇怪,“什么怎么办?”
“凤苍皇室与凌霄阁联姻,这对其他八国来说,不是好事。”
可对于姬公子来说,这件事也并非坏事。
唯一让人觉得遗憾的是,来自凌霄阁的,居然是那个姑娘?
他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异常,对于一个才刚见过一面的姑娘,他似乎想得有些多了,毕竟除了知道她的名讳和来历,其他的,他对她是一无所知。
难道只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姬公子道,“我们现在是在凤苍境内,行事不能太张扬。况且你也说了,对其他八国不是好事,那么该操心的不止是我们,那些野心蓬勃之人才更应该担心才是。”
子轩闻言,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公子,你不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姬公子似乎真的不担心,放下手里的书,懒懒地躺在椅子里,眼神有些迷离地看向万里无云的天际,“子轩,你觉得做皇帝好吗?”
子轩一呆,皱眉道:“属下又不是皇帝,可没办法回答公子的问题。不过,那么多人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可见在大多人的心里,当皇帝还是好的。”
“嗯。”姬公子懒懒应了一声,“说的有些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子轩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发现,即便已跟着他家主子这么多年,很多时候他还是无法理解这位主子的想法,看起来挺文弱的一个人,可偏偏,他的心思却从没有人能猜透。
“公子这趟回去,是不是该考虑选妃了?”
身边有个善解人意的姑娘陪着,兴许他能变得像个正常人呢。
姬公子对这句话终于有了些明显的反应,他转头,看向自己这个小时候的伴读,现在的知己兼军师,讶异地道:“选妃?”
“对啊。”子轩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选妃的时候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姬公子很奇怪,似乎觉得以子轩的聪颖,根本不该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子轩眉头皱得更深一层,“公子,属下这个想法很怪?”
成年男子娶妻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更遑论是皇帝,三宫六院总不会要等到五十岁之后再纳吧?
“现在九国的情势愈发严峻了。”姬公子说这句话时,表情很正经认真,“北炎和赤唐现在已经对金腾动手,以后的战争只会多不会少,甚至没人知道战争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子轩,我若纳妃,万一以后大周亡国,我一个人死了不打紧,岂不是还要拖累无辜的女子陪我殉情?”
“……”
子轩呆滞。
亡国?
殉情?
他脸色僵硬地看着姬公子再认真不过的脸,良久,才有些困难地道:“公子原来已经做好了亡国的准备。”
这句话其实是讽刺。
但是姬公子愣是当做没听出来,淡淡道:“不是做好准备,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这么说来,”子轩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或者应该狠狠骂他一顿,“公子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娶妻不纳妃了?”
“嗯,我也没这么说。”姬公子挑了挑眉,“子轩,难不成你已经预感到,大周亡国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不然怎么会说,他这辈子都不娶妻不纳妃了?
“属下没这么说。”子轩有些气怒,“公子也不该如此悲观。”
姬公子耸耸肩,不以为意地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怪你,而且我也不是悲观,只是比较理智罢了。”
子轩闻言,瞬间有些无言以对。
或者,心里因这番话而变得有些沉重。
姬公子的话,他几乎很少去怀疑。
先皇病重的时候,姬公子说,子轩,不用担心,父皇至少还能活两年。
果不其然,先皇拖着病躯,苟延残喘了两年。
先皇骤逝,留下一份传位给公子的遗诏,但是大皇子二皇子皆为不满,遗诏不翼而飞,宫里因遗诏与皇位一事陷入内乱。
姬公子说,子轩,稍安勿躁,不出七天,他们会俯首称臣。
果不其然,第六天的傍晚,所有皇子和皇室宗亲恭敬跪在公子面前,请求公子登基为帝。
而现在,公子说,万一大周亡国……
万一……如果不会成为事实,公子不会说万一……
可是子轩真心希望,这一次公子所预测的,不要成为事实。
“若各国国君真的打算掀起战乱,公子会放手一搏吗?”
放手一搏?
姬公子没说话,静静地看着远方万里无云的天际,眸心染上一片深邃迷离的光泽。
放手一搏?
他有放手一搏的资本吗?如果命运已经注定,放手一搏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徒增生灵涂炭罢了。
姬公子一直觉得自己很冷静,很理智,这辈子几乎从来没遇到过让他失去理智的事情。
他心里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就更清楚,当以后面对抉择时,该舍弃的就得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