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夕阳很美。
或许是出于对一个没有内力的小姑娘家的爱护,也或许是根本就没把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子看在眼里,原本的一盏茶时间,硬生生被川影翻了倍。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才放下杯子走出了大殿。
眺望着远处的山峦起伏,偌大的一片天地空旷寂静,无声无息。
站在至高之处,举目四扫,对于一个眼力与耳力都敏锐万分的绝顶高手来说,周围所有的地形他都熟稔于心,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过他的感官。
然而,只在这短短的刹那之间,他却发现了一个事实。
临月失踪了。
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对于川影这样的修为来说,他甚至已经不需要闭上眼去感受,也不需要静下心来去寻找属于临月的气息。
所以现在,川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才刚刚意识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他似乎,的确有些低估临月了。
若是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或许自己还有一丝可能找得到她,而现在,小半个时辰,足以让一个善于隐藏踪迹的人让自己从人间蒸发。
而临月,就是一个善于隐藏踪迹的高手。
“怎么样?”似乎是看出了丝丝不对劲,凤梧也缓缓从大殿里走了出来,眼神不经意间扫视过视线里的所有地方,包括任何一处草丛里的死角,但是,并无发现异样。
也就是说,“临月丫头或许不是自负过头,而是真有些本事。”
川影点头:“属下倒是听说,少主在半路上遇上刺杀的时候,临月姑娘那杀人的手法,那狠劲与速度,可是让人叹为观止,连无痕在一旁都看呆了眼。”
“但是她为什么会没有内力?”凤梧蹙眉,百般想不通,“任何一个练过武的人都知道,没有内力的武功,就只是花拳绣腿而已,不要说杀人了,便是连自保都不切实际——临月的内力修为,难道高深到连我们都看不出来?”
“应该并不是。”川影摇头,若有所思地道,“她是真的没有内力,因为少主有过交代,临月在凤凰山上的这段时间,以修习内力为主,其他的看她自己的兴趣。如果临月本身内力不凡,少主应该不会让她待在这里浪费时间。”
而且,这世上也不大可能会有谁的内力修为,高到让他和凤梧都完全察觉不到。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
临月真的没有丝毫内力。
“没有内力,却能做到这般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凤梧嘴角缓缓牵起一抹兴味的笑容,眸心缓缓流露出一抹喜悦的色泽,“川影,凤栖倒是给你送了个天赋异禀的徒弟过来。”
“她是少主定下的皇后,将来母仪天下的国母,属下可不敢以师父自居。”川影淡淡一笑,言语之间却显然也为凤栖感到高兴,“至于是不是天赋异禀……还需要等等看。不过,属下倒是真心替少主觉得高兴,得到这么一位特别的姑娘为后,不管对凤苍皇室,还是对将来的整个天下,都绝对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影响。”
或者应该说,对于斗志昂扬地试图逐鹿天下的那些帝王来说,临月的存在,在不久的将来,极有可能成为他们预期之中的一个变数。
“废话不多说了,既然是个奇才,自然要好好栽培。”凤梧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眺望着远处的那些亭台楼宇,“我也沉寂了很久,如果她的确有资格成为凌霄阁名副其实的少阁主,我想,我会非常乐意亲自栽培她。”
闻言,川影显然楞了一下,随即不敢置信地道:“主人此言当真?”
这偌大天下,除了凤栖,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凤梧的亲手教导。
这临月,真是个幸运的丫头。
“不必惊讶,”凤梧收回视线,转身走回了殿里,背影显得有些萧瑟,“我只是……不想再让自己继续沉迷于过往而已,该走出来了。”
或许是上天注定,有这么一个姑娘光临此处,让凤栖倾心,也让他,稍稍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当他的背影消失在大殿深处的同时,川影也沉默地飞身遁去,眨眼间,如鬼魅一般消失于空旷的天地之间。
两个时辰的赌约,川影已经完全没把握在广袤无垠的凤凰山上,把那个自信的姑娘找出来。
不过,轻易放弃也绝不是他的风格。
崇山峻岭,峭壁悬崖,凶险天堑,还有危险的群狼猛兽……
凤凰山是一个危险无处不在的地方,哪怕是在山上修炼了几年的武功高手,很多地方他们也轻易不敢涉足。
然而此时,早已像是人间蒸发的临月,却优哉游哉地待在凤凰山上最危险的地方。
一处极为陡峭的悬崖上,站台只有一个桌面那么大,而且山石很薄,一个不慎,或许会在自己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直接站台断裂,就会连人带石一起摔下万丈深渊里去。
而此时此刻,临月无比悠哉地坐在这块危险的平石上,背对着悬崖,双腿蜷曲,表情温和含笑,眼底却浮现出揶揄的笑意。
“雪焰,你说川影这会儿是不是气得想吐血啊?”她笑意晏晏地开口,浑然没看到对面比万丈悬崖更凶险的一幕似的,还有心情与虎视眈眈地瞪视着她的雪焰闲聊。
雪焰低低地嗷呜一声,一双狼眼瞬也不瞬地瞪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姑娘。
它的身后,成百上千只凶狠的狼再度齐聚,虽然数量上比不上凤栖在的那天,然而被雪焰呼朋引伴而来的花豹和白虎,甚至是远离了兽群,盘旋在一颗高可参天的大树旁,气势同样让人胆寒的一条比碗口还粗的花斑大蟒蛇——
这眼前的一幕,足以让她被分食之后,连一根毛发都留不下来。
不要说群兽一起发起进攻了,便只是其中某一种动物对她起了杀意,临月也绝对活不过一炷香时间。
但是现在,这些凶残的大型动物,却始终驻足不前,像是在顾忌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