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隐约传来。
凌涟心神不动,引气入体。
结婴之时,不若结丹时那般龙虎交汇、天生异象,但其中的凶险之处,还要百倍于之。
但凌涟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兼又吞食了青帝血脉与极品结婴丹,早是十拿九稳。
金丹倏然破碎,一个趺坐的纯白灵体徐徐浮凸而出,身形面目,赫然就是凌涟的样子。
元婴已成!
“轰隆”
雷声越来越响,在这方小世界外的天穹中翻滚酝酿。
凌涟知道,这是他杀了天道之子,所招引来的天罚。
洞府中的防御法阵已认他为主,可以替他挡下即将到来的雷劫的大部分威力。但他没有龟缩阵中,却越过庭院,飘然而出。
一穿出那作为门扉的瀑布,耳中所听到的雷声,更要响了五倍有余。
原本似乎还是朗朗晴日,此际已变作一片昏黑。苍穹之中凝聚了一朵乌黑劫云,云中隐现电光。
似有无数雷霆战车,发出轰鸣之声从远处往这劫云碾压而来。若是这雷劫降身,恐怕连魂魄都将不存。
天道震怒,一至于斯!
凌涟仿若未闻,运起遁术,如一颗飒沓流星,投入了云煌城主府。
“什么人?”
他并未掩藏行迹,一入府中,便已引动了警戒。数名护院家臣从各处飞出,向他围了上去。
几样流光各异的法宝,向他呼啸而来。
凌涟看都不看,挥袖一拂。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隔空涌来,所有法宝竟连一个霎眼都没撑住,就失控地从半空栽落。
“元婴!元婴修士!”终于有人发觉了他的跟脚,声音颤抖地叫道。
又有人惊呼:“是一年前那刺客!”
围攻而来的五人,顿时脸色惨变,法宝也顾不得了,转身就要遁逃。
到了金丹境界,就已备受尊崇,但他们这些金丹修士即便联手,也不是元婴修士的一合之敌!城主究竟是惹上了什么,才会让这元婴大能杀上门来?
凌涟冷眼望着众人慌张遁逃。既然认出了他,他岂会留下活口?
他手指连弹,潇洒自如,仿佛在拨弄着虚空中的琴弦。
但威能大涨的红莲之火,随着他这连弹几下,飞射而出,后发先至地投入了逃遁的那几人背心。
连半声惨叫都未发出,就纷纷化灰消散。
这几人甚至都未让凌涟的遁术慢上半分,他凌空飞掠,直奔晏迟所住的别院!
什么!
幽暗密室中,正在艰辛地对抗体内剧毒与寂灭死气的晏迟,听见了警戒铃音,心头一惊。
他睁眼,勉强聚起神智观了面前水镜一眼,脸色骤变。
此人他只见过一面,但他对其恨意滔天,恨不能食肉寝皮!这人身负血契之伤,明明也是半死不活,怎会竟进阶了元婴?
下一顷刻,水镜破裂,眼前陡然一亮,却是整座楼阁,包括楼中法阵,都在一记霸道之极的紫霄真雷中湮灭,将藏身密室的晏迟暴露在了天穹之下。
“尔敢如此!”晏迟恨声道。
本命剑器清光大作,全力往凌涟射来。
他的绝大部分血道修为,都被剧毒腐蚀,因此只能动用剑道之力。
晏迟虽也是元婴境界,但他这衰弱无比的一击,凌涟又怎会看在眼中?
一挥袖,亮紫色的雷霆从袖中飞出,快逾呼吸地没入了晏迟胸口。
那剑器此时方至,主人一失,顿时崩毁。
晏迟被紫霄真雷击中的瞬间,一缕血色残魂飞快地离体,竟溯着血契的因果之线,往凌涟而来。
血光一闪而逝,没入了凌涟体内。
这血河老祖的残魂,一入凌涟身体,便开始绞杀他的神魂。
他也是孤注一掷了。晏迟已死,若能夺了这具身体,又能更胜以往。
谁知,凌涟神魂的强大,更要远出他的预料。
——比起凌涟本身的元婴境界,还要强大得多!他哪里知道,这本来是位属化神境界的神魂?
血色残魂只在凌涟意识海中泛起了一个涟漪,便被彻底吞噬。
凌涟神色冷淡,站在这一地废墟之中。
他闯入城主府,连杀六人,却还衣不沾尘,更没有染上半分血迹。
天空轰鸣,劫云高悬。愈发高亢的雷声,显示出他的天罚即将到来!
凌涟忽然仰头,目光如雪亮利剑,望了苍穹一眼。
金色瑞气从脚底涌现,聚成瑶光之柱,笼住凌涟周身,缓慢扩张开来,更往苍穹升去。
天道无情,繁育苍生的大地却有仁性。晏迟一死,解了五百年后的血河之祸,拯救了无数生灵,便从地心,涌出无上功德之气。
上接天际的功德瑶光,穿入了乌黑劫云之中。
劫云中浓黑的煞气,竟在这明黄光辉下渐渐消融。
雷声渐熄,不过片刻,又恢复成一片有如雨水洗过的澄清玉宇!
瑶光之柱还未消散,又有细小的金色莲花,在光柱中随生随灭。
杀一千人,救千万人,功比过多。
云煌城中,察觉了城主府中的异变却不敢亲去查看,而借助各种手段偷窥的修士们,都“看”到了这幅景象。
境界压制之下,他们看不清凌涟的面容,只看到一个仪态潇洒的白衣修士,静静置身于瑶光之中,衣袂翩飞,恍若羽化而登仙!
天罚已散,周身都沐浴在舒畅温和的功德之气中。凌涟只觉胸中一清,他虽看不见自己的罪业黑气,也知道,被这功德之气洗涤,此刻定已消融一空。
他不乏杀孽,但比起以杀证道的魔门巨擘,还是差得甚多,否则这罪业也没有这么快就洗去。
凌涟忽而心有所感,心念一引,驭魂幡就从储物袋中飞了出来。这件阴毒法宝,一遇上明黄的功德之气,便开始融毁。凌涟却没有半分心疼,连看都没有再看上一眼。
幡身一毁,被拘禁在幡中的魂魄便在功德之气中消解了戾气,重入轮回。运使驭魂幡所结下的罪业,也就此了结。
大敌已除,神魂复原。
凌涟冷冷一笑。天上地下,再无外物可以阻我道途!
眼前,有个青色衣衫的身影一闪而逝。
凌涟神色不动。连天道都无法,你不原谅我……又能如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一盆花养了十年,亦有感情,但他对谢晓清的这点情意,大约比对一盆花,也多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