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在看到尤金的伪善的孩童脸孔,阳髓终于唤出月盛的名字。
“嘭”一声,尤金的身影消失了,那里残留的只有黑暗。登时月盛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光辉中。
“其实没必要替他承担罪责的!”月盛淡然道。
“反正我是跑不了了,何必再殃及无辜呢!我无牵无挂的,没什么可怕的了!”阳髓认命道。
阳髓这样的落寞让月盛很不舒服,他在犹疑要不要告诉他真相,但他审判长的身份没办法掩饰一切,那个事实也许阳髓有权知道。
“阳髓,其实你没必要同情或是怜悯那个叫做尤金的亡灵,因为他早就已经自首了。”
“什么?”这下轮到阳髓震惊了,月盛的话已经不足以让阳髓感到震惊了。他其实是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什么叫已经自首了?到底真相是什么?也许真像并非是他想象的那样,他不过是知道了事实的冰山一角而已!
“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阳髓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对此月盛倒是不以为然事不关己的继续说道,“告密者,我认为真正的告密者大概就是尤金那个小鬼!”
轰隆一声精神领域仿佛瞬间坍塌了。天空坠落,碧波枯竭,意识里虚无一片,阳髓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月盛没有理睬阳髓继续开口道,“其实亡灵书院似乎早已知晓了枣菊通敌的罪证,只是……”
“闭嘴吧!月盛”阳髓狂吼一声打断了月盛接下去要说的事实,他不想听了,听了又有什么关系。只会让他更加憎恨厌恶尤金罢了。在亡灵书院的这一年,尤金几乎与他形影不离,他一直深信不疑的是那个小鬼认定了他是朋友,而他从未怀疑过。
“阳髓,真相是……”月盛似乎很想告诉阳髓真相,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不想听,真相就是真实那是冥界恒定的法则,逃避的后果往往是不堪设想的,但阳髓似乎完全不在乎冥界处罚的可怕。
阳髓突然间感觉到浑身酸痛且周身犹如陷入冰窖般的冷彻,刚想要对尤金生出丝丝怜悯他不想打破一切妄想。
“月盛,你们贵族都是这么无耻么?”阳髓冷斥道,他冷笑着抬起头来意气风发的瞪着月盛,“恐怕我吞噬了枣菊师姐的灵魂才是我罪恶的根源吧?月盛,你也是一清二楚吧!既然早就知道枣菊的罪行原本可以早早处置,却置之不理!这又该是谁的责任呢?你放心我还不想魂飞魄散,说吧!我该怎么做才能继续存在,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不然也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来探视我这个大罪人!”
月盛一愣,他能从阳髓黑亮的眼眸中看到不同寻常的渴望,他竟再也开不了口了,那是人类的情感吧!但那是什么感觉,想要隐瞒的情感,却没有丝毫的罪恶感!
“啪”月盛突然打了个响指,在他左侧突然出现了两道投射顶光,而在那光晕里呈现的正是法洛和莱特的身影,他们二人正与月盛并排而列。
月盛用手比划了一下开口道,“现在是最后的探视时间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与他说,自行过去就是了!”
法洛率先迫不及待的飘到阳髓面前,忘了一眼他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铁骨锁链,未开口便冲着阳髓的下巴狠狠的揍了一拳。
“呃”月盛先是愣住,继而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法洛似乎对月盛很反感,冷笑道,“审判长大人,我当然是在打招呼了!这可不犯法吧!”那眼神分明是在挑衅月盛。法洛真心不喜欢月盛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一个毛孩子竟然敢在他面前摆姿态,要不是需要他关照阳髓这个蠢货,他定要那贵族小子下不来台。
莱特深知法洛的秉性,虽然法洛总是对阳髓冷言冷语的,但他知道法洛其实还是很关心阳髓的。用人间的话来说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法洛的拳头其实还是很亲切的。
阳髓被这突然的一拳打的有些发懵,等他反应过来时,法洛已经贴近了他的耳边轻声叮嘱道,“喂!你这小子还真是好命,竟然把贵族拖下水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审判可不那么容易就能熬过去的。不如你叫声大哥,我来指点你一二。”法洛扯嘴笑道。
“滚你妹的!”阳髓脱口而出大骂道。
法洛也不介意权当是阳髓对自己那一拳头的报复,单手挎住阳髓的脖子低声道,“你只要记住,你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冥界就足够了!”末了狠狠弹了阳髓几个脑瓜蹦,啧啧道,“这贵族的法身就是结实,弹性还真不赖哎!”
说罢便晃头晃脑的站在了月盛的身边,斜视对方一眼,摆出一幅流氓相。
莱特随即上前走到阳髓的身边转了一圈道,“质量是不错!阳髓,你真要感谢一下审判长大人,多亏了他请人帮你浇筑了法身,你才能塑灵。”
阳髓看着莱特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突然抬手掐住他的面颊,啧啧称奇道,“手感确实不错!”继而回头冲着月盛的方向开口道,“审判长,真是多亏了您的帮助,我们才能来探视!我代法洛谢谢您的好意。”
莱特一如既往的温文有礼,末了深处握拳的右手贴在唇边行了个冥界礼节。
法洛一听不大高兴了,嚷道,“少TMD代表老子!管好你的嘴。”莱特只得无奈的耸耸肩膀,继而转身贴近阳髓的耳边也低声道,“阳髓,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记住我的话!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冥界,无论是什么审判你只要牢记这点就足够了!”
拍拍阳髓的肩头,莱特也回到了法洛的身边站定。
最后走向阳髓的自然是审判长月盛,他轻飘飘的落地无声,如鬼影飘荡而来,身上的宽袍大袖的衣服上写满了鬼符文的文字。
那厚重的衣服将那单薄的少年法身笼罩其中,看起来有些笨重平添了几分滑稽。脖子上佩戴者多重物件,但阳髓唯一认得的是那一架天平。
近距离看到月盛,阳髓才发现月盛的脖子延伸到下颚骨的地方也写着鬼符文,有点像纹身,只是那鬼符文竟是在不停的变化。眼睛下方延伸的红色印记倒像是红色的泪痕挂在脸上。
这种模样在阳髓眼中简直是活见了鬼了,他并不知道月盛这身打扮是极为隆重的象征。腰间缠绕着的无数黑色锁链直指下端,左手背上画着伊米兰之花,右手背上画着雾蕊罗之花,两手交叠放在身前。
月盛也飘到阳髓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与法洛和莱特相似的话,“阳髓,审判即将开始,记住你的身份,你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冥界的安危。”
阳髓暗自吃了一惊,他似乎还不知道这一句话能够拯救他,他抬起头的瞬间法洛与莱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空间里只剩下月盛的身影了。
月盛满满的向后飘去,如烟雾般竟也渐渐消失不见了,空间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不知所措的将头仰靠在铁骨椅上,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咚……”一声刺破黑暗的声音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宏伟而响亮如天雷阵阵直下云霄。
震耳欲聋的声波几乎让阳髓瞬间失去了听觉,过了很久他才听到那高亢嘹亮的最终审判之音笼罩着他。
“升堂!亡灵审判开始……”月盛的声音带着砍破一切的气势破空而来,只是他的身影掩藏在黑暗中。
周遭的轨迹愈发明显而强烈,整个空间都在震颤,强大的力量渐渐逼近他,每一股力量似乎都能让他的灵魂不由自主跟着颤抖,那已不是灵魂无缘无故的畏惧了,那是本能的畏惧。阳髓突然觉的口干舌燥,那是尚存的人类身体的应激反应。
铁骨锁链交响撞击发出微微的自鸣之响,包裹在他身体周围的强大魄力几乎将他的灵魂从这具全新的法身中挤出去。
压迫感从上至下,从里到外深入灵魂的疼痛,让他终于放弃了蝼蚁般的抵抗,引导着灵魂下潜。
正当阳髓觉得自己的意识快要游离于法身之外时,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赞歌之声。
那歌声犹如呻吟般一声高过一声,继而变换成刺耳的尖叫,倏忽间低沉如老者的哭诉声声凄厉,那简直是惨绝人寰的惊恐之声。阳髓快要被这声音逼疯了,他想大喊狂吼,魄力却被强行压制。
虚张着嘴却发不出一声,想要挣扎着从禁锢他灵魂的椅子上摆脱却被那铁骨锁链的倒刺划破法身,渗出点点滴滴的红色液体如鲜血滴落,手指几乎要被他自己掰断了,却缓解不了他精神的疼痛。
上帝啊!******上帝究竟******在哪里?阳髓的意识在灵魂深处吼叫着,呻吟着,痛苦着。
若是上帝此时真的出现,我******立刻入教!阳髓即将要崩坏的灵魂叫嚣着。
赞歌的洗礼似乎延续了很久,没有时间的概念,煎熬的每一刻都是刻骨铭心的真切。阳髓的意识在即将陷入昏迷状态后竟硬生生的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撤回来,周遭依旧是黑暗无光,只是他仿佛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