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吃过了饭,拎起兔子和野鸡就准备去找王贵,没走出两步他又折了回来,把手里的东西又放下。
春娘在他后面看着,奇怪的问:“你这又怎么了?怎么又放下了?”
“我先不带去吧,这会儿拿过去,也不知道嫂子是什么意思,想不想让家里那些人知道。”
春娘听了张福的话,明白过来,他是怕嫂子想存些私房钱要是被家里其他人知道了,这些东西至少一大半都要交公了。
春娘点点头,对张福说:“还是你想的周道,那你快去吧。”
等张福到了上房时,天已经黑了,他看了看张老爹那屋子已经熄了灯,就直接奔一王贵的屋子去了。
此时王贵的家里,正是一片乌云罩顶,几个孩子都已经被爹娘阴沉的脸色吓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张氏不时的看着王贵,越看越生气。
自己这些天容易吗?自打家里人知道王贵是跟张福上山后,婆婆那个不高兴啊,成天的给自己脸色看,两个弟媳妇也整天在自己跟前阴阳怪气的,自己想着王贵这次回来,怎么得也能给自己家添点进项吧,所以心里高兴也就尽量无视她们的态度。
可谁想到,今天王贵一进家门,身上什么都没带不说,衣服碎成这样,整个人也掉了精神,从进门到现在,不管怎么问他,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说。自己想发火吧,又瞅着他那木愣的样子怪渗人的,怕再惹恼了他,可就这么憋着,是真不甘心啊。
这下好了,见王贵空着手回来,这叶氏和李氏那两个小娘们,拼命的用嘴挤兑自己啊,要不是碍着两个老的,看自己不撕了她们的嘴。
这老三是怎么回事?怎么把自己大哥弄成这个样子的?难道是他不想教自己男人打猎,故意把他带到有野兽的地方,给吓着了?要不,这人回来后怎么就这样了?再说,这次进山里外也有两天了吧,怎么啥也没带回来?不说野猪袍子了,就是兔子毛也没见一根啊!
想到这里,张氏又有个念头从心底升起,莫不是打到猎物了,可张福没分给自己家?所以王贵伤心了,才这幅死样子?
张氏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觉得自己男人是被张福给欺负了,心里不禁就起了火:好啊,你个张福,你别让我知道你们这次进山得了东西了,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得了东西你却没分给王贵,我定要你好看。
张福进屋后,就看到了样一幅场景。王贵呆呆的坐在炕头,双眼无神的看着对面的墙壁,张氏则坐在炕沿边,脸色阴沉,一幅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与谁结了大仇。
自己进屋这半天,王贵夫妻两人一个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只得自己先开口说:“大哥,大嫂”
张氏心里正恨骂着张福呢,此时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这不要脸的竟然还敢来自己家,腾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一把薅住张福的衣襟大骂道:“好啊,张老三,你竟然还有脸登我们家的门。”
张福一下子就被张氏给整懵了,看着张氏不明白的说:“嫂子,咱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干啥呢?我做什么了啊?”
听张福还敢装清白的辩解,张氏就更气了,她不管不顾的把自己心里的猜想就说了出来,大骂张福黑心肠,不顾兄弟情谊,不给兄弟活路,欺负王贵老实。
张福听了这话,心里不禁苦笑,他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到炕上一直沉默的王贵大声呵道:“你这老娘们,胡咧咧什么呢。”
张氏和张福都被他这一声大吼吓了一跳,齐齐的看向王贵。王贵见两人都这样看着自己,脸上有些发热,先看了一眼张氏说:“还不去给老三倒水来,就知道大声吵吵,也不怕吵到咱爹娘。”
张氏被王贵这么一心,马上就把嘴闭上了,心里懊恼的想着“吵到爹娘到不怕,怕要是让老四老五家的听到了,明儿个还不定怎么恶心自己呢。”
可她也没听王贵的话,虽然不在大声吵闹了,却也气乎乎的坐在炕上,一动也不动。王贵看了,气得刚想开口骂,张福在一边忙拦下了他,说:“大哥,没事没事,嫂子也是担心你。你现在好些了?不是真被吓到了吧。”
张氏一边嘟囔着说:“吓什么吓,是被气的,被兄弟欺负的,伤心了。”
张福一听,心里就想起出门前春娘说的话了,果然还是她了解嫂子啊。
“你瞎说什么呢,谁告诉你我们进山打到东西了,谁跟你说是我兄弟不给我分了,是我不要的,是我不要的,你明白不。”王贵听了,在一边开口说道。
张氏听王贵这么一说,马上睁大眼睛高声说:“为啥不要,你傻啊,进山不就是为了打猎吗,为啥不要?”
“你闭嘴。”王贵狠拍了一下桌子说道。
张氏见王贵是真生了气,也不敢再多说话,脸通红的坐在一边,狠狠的剜了一眼张福。
张福略带不自在的说:“嫂子,我们进山是猎了些东西,但是不多。本来我是想给大哥的,可是他非要不。刚才来的时候,我也想带来了,又怕你有什么安排,不方便让别人知道,所以就还放在我家呢,你要是想让我拿来,我明儿个就送过来。你要是不让让我拿这来,你就去我家自己拿走处理,这事怎么办都随你。”
听了张福这话,张氏的脸上立刻换了上了笑容,她惊喜的说:“我就知道,老三你是个实诚的,不会不顾兄弟情份。那个,你们猎了多少东西?”
“那些我们不能要。”王贵见无人理他,干脆自己插嘴说道。
张氏看了一眼王贵,又转头笑着对张福说:“别听他的,他那是害臊了。”
王贵气的在旁边不停的拿眼瞪她,可她根本就当看不见,王贵想骂她,又怕太大声把家里其他人吵酲,只能忍着气看她拉着张福问东问西。
张福对他们夫妻之间的暗潮涌动只当不知道,说:“没猎多少,只有两只兔子和一只野鸡。”
春娘听张福说完,脸上有些失望,嘴里叨咕着:“这么点啊,怎么这么少啊,进山两天呢。”
王贵在一边听完脸又红了,他心里明白,要不是自己耽误事儿,张福怎么可能只猎这么点东西。
张福笑笑说:“这次地方没选好,下次我再带我哥找个好地方。”
张氏听了点点头说,一脸责怪的说:“就是啊,这事怪你,进山这么多年了,还不会选地方,你这水平也不怎么样啊。”
王贵这下子更尴尬了,用力咳嗽一声见张氏还是不理他,只能长叹一声,在一边装聋作哑。
张福见事情交待完了,起身准备离开。张氏忙拉住他,说:“你下次啥时进啊?”
张福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炕上的王贵说:“等我哥歇过来再说吧,到时我来找他。”
王贵摆了摆手说:“我以后不进山了,你不用来找我了。”
张福听了王贵的话,先是愣住了,然后才试探的问:“大哥,你这是?”
王贵摆摆手说:“你先回吧,改天我再跟你说,天已经晚了,路了不好走,回去吧。”
张福见状,只能抬脚往门外走去。张氏紧跟在他的后面,送到大门口时,才小志说:“别听你哥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下次进山一定得来找他,听到没?”
见张福点头,她才满意的说:“那行,你回吧。哦,明儿我就去你家把东西拿了,你可别说漏喽。”
张福回家时,春娘和小满正在去山楂核,准备熬些山楂糖水喝。见张福进了门,春娘看了看手边盆里已经去好核的山楂,对小满说:“行了,这些明天再弄吧,你回屋睡吧。”
本想听些八卦的小满,带着失望回屋去了。
春娘跟在张福身后进了屋,这才问:“怎么样?没为难你吧。”
张福摇摇头,把在王贵家的事跟春娘说了一遍,春娘早就知道张氏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对张氏说的话根本不在意,她反而有些忧心的说:“我也觉得大哥不正常,你们在山上时就真的没出什么事儿?”
张福想了想,确定的说:“没有,真没有。”
春娘帮张福脱了外衣,说:“那咱就不想了,反正大哥不是说改天就跟你说嘛,累了两天了,睡吧。”
张福家里安静下来了,可是王贵家此时却仍然是不得清静。送走张福的张氏,沉着脸回了屋,她三步并两步的来到王贵跟前,恨恨的说:“你是怎么回事?干啥说不要东西?怎么就不想再进山了?”
王贵没理他,拽下枕头就躺下了,张氏一看更是来气,上前推了他一把:“你起来,跟我说说,你这是怎么了?打从山上回来就开始犯邪。”
见他还不起来,就又用力推了两下,王贵“呼”的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张氏说:“你叫什么?东西你都做主收下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问我为啥不要,我哪来的脸要?这次进山,要不是因为我,老三能打这点东西回来?你知道个屁,一天就知道吵吵吵吵。”说完,转了个身又躺下了。
张氏见王贵眼睛都红了,忙放低态度说:“这咱不是头一次吗?以后就好了,等你能帮上忙了,到时咱他的损失补回来不就行了吗?你看你,多大点事啊。”
“我以后不进山了。”王贵用枕头捂在头上说。
张氏听到王贵这话急了:“为什么啊?这进山多好啊,你和老三一起,还有人伴,路上也安全啊。就是打的再少,一只兔子卖皮加肉,也能换些钱啊。”
见王贵不言语,张氏心里就急了,脑子直转猜想他为什么不进山。直到半夜是里,她终于是想起,王贵的爹就是进山打猎被野猪拱伤不治而亡的,恐怕他是因为这事才这样排斥进山吧。知道了他的心结,张氏这才安心的睡去,夜已经深了,要劝也不差这一会儿。跟王贵生活了这么多年,张氏也是了解他的性子的,知道这人只能用软功夫慢慢磨他。
随后的日子,不知道张氏是怎样说的,王贵最终还是跟着张福进了几次山。可张福见他每次进山,都是脸色煞白,就从不敢带他去太远的地方,结果这一冬天,虽然进山的次数多但猎物却少的可怜。
春娘的心也越来越不高兴,每次见张氏兴高采烈的来拿猎物,心里就会气的直咬牙。可却又得看着张福的面子,一忍再忍。
直到进了腊月,王贵终于说什么再也不进山了,他始终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个坎,每次进山时,他的脑子里总会出现自己爹被野猪拱伤时那血淋淋的样子。
张氏百般逼迫也没有用,最后也只能放弃。
春娘看日子,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虽然今年冬天的进项少了很多,但家里也不至于过不好年,所以干脆也让张福在家里歇着,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山去。
郁闷的张福只能每天去自己家的后山瞎转悠,看看能猎到什么。也许是老天都照顾张福一家,眼看着就要过年的时候,那个小满和秋林挖的陷阱,竟然头一次起了作用,陷进了一头野猪。
张福说,这是个好兆头,来年一定也会过得顺顺利利。
初一拜年的时候,张福送了上房一只猪后腿和张老爹最喜欢吃的猪尾巴,乐得张老爹连连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