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_85867他捧着兔子灯心满意足的回了皇宫,当天夜里,他做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春|梦。在梦里,那人有力的手臂拥抱着他,温润而潮湿的吻,不断地落在他的脸上、肩上。高|潮来临的那一刻,他听见那人带着喘息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小玟。”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很平静的指挥着小太监将弄脏的床单换掉,然后派人通知魏公公,可以准备选秀了。
他相信,魏公公会非常尽职尽责的将这个消息传到卢太后耳中,刚刚暗中扳倒了卢太傅的他,十分需要一件事,来向朝臣、宗室以及天下人证明,自己已具备承担起整个国家的能力。而亲政,无疑是一个最后的选择。
他想,他喜欢贺之靖,非常喜欢对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喜欢的多。所以,他也一定要上对方喜欢上自己才行。
于是,他比原来更频繁的召见贺之靖入宫。贺之靖本来便担着少师一职,天子又正是少年时期,勤奋好学是好事。几乎所有人都没看出他缠着贺之靖的真正原因,或许连当时的贺之靖自己,也以为小皇帝不过是处于皇宫之中,又没有什么朋友,太过于寂寞,所以才如此依赖自己。
但有一个人看出了他的不寻常,那便是在卢家一家意外身亡后,在皇宫中深居简出的卢太后。
深宫之中的卢太后不方便见外臣,但她却能下旨召见朝廷重臣的命妇家眷。
彼时他正满心享受着与贺之靖相处的时光,连带着与生俱来的警惕性也下降了几分。也许当时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卢太后的动作,但如同卢太傅一般,他犯了一个足以致命的错误,轻视对手。
于是卢太傅之事,通过卢太后之手,悄无声息的在二人间埋下了一颗决裂的种子,只等着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和贺之靖一同读书习武,偶尔去碧梅阁中赏景观花,就在他慢慢地网织着一张名为‘□□’的大网时,将那人诱入其中时,靖平三年,慢慢地来临了。
他一直很清楚,只要卢太后在一天,卢家的残余势力就不可能被完全清除干净。但卢太后是他的嫡母,大雍向来以孝道治天下,只有卢太后没有犯下叛国大罪,他都没有理由将对方铲除掉。
但他没想到,在他还没想好怎么除掉对方的时候,那个女人竟然敢这样逼他!
那时,他和贺之靖的感情日渐亲密起来。那人看他的眼神,也不再像看孩子一样了。就在他计划着找个时间,跟贺之靖两人一同出宫,顺便向对方表明自己的感情时。卢太后动手了。
听到卢太后给贺之靖赐婚的懿旨时,他无法控制自己狂暴的情绪。那一刻,他是真的想将那个女人千刀万剐!这个人是他的,天下间胆敢跟他抢得人,只有死。
冷静下来后,他立刻派人去打探贺之靖赐婚的对象是那家的小姐。行动敏捷的暗卫很快将消息传来回来:李尚书家的嫡长女。
男才女貌,果真是般配!
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传令让魏长拟旨:册封李家大小姐为贵妃。
跟天子抢女人?只怕天下还没有人有这样的胆量,更别说一向忠君爱国的贺之靖了。至于朝中那些有事没事喜欢死谏的御史,让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反正他下旨选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就算今日突然招李家的女儿进宫,也不算越了规矩。反正他这里离慈宁宫相去甚远,一时间旨意相冲,也不是他的过错。
贵妃是四妃之首,虽然不同于皇帝大婚,但为了不让李尚书觉得自己亏待了他女儿。他还是下旨让礼部好好操办。
那天贵妃入宫前,贺之靖第一次在他没有宣召的情况下,进宫了。
他纵容是傻子,也看得出那人脸上隐约的失落:他竟然是愿意的!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硬生生分成了两半,心里一个声音一直叫嚣着:贺之靖怎么敢?他怎么敢?
贺之靖神色落寞的说:“好好待她。”
于是他大脑里最后一根弦断了,他下令让小太监从御膳房搬来了几坛新酿的花雕酒,然后跟贺之靖说:“朕想让爱卿陪朕做一件事。”
贺之靖虽然不解,却点头同意了。
他们一起动手,将这些花雕酒,埋入前几日他们一同从碧梅阁移植来的梅树下。除了那些埋入树下的酒,最后的几坛,却有大半进了贺之靖的肚子。
望着那人带着红晕的脸颊和弥漫的双眼,他忍不住一阵心情激动。是了,这是他一直策划了很久的事。那人喝得酒里面,掺杂有微量的春|药。
药量虽少,但有了酒力的催化,也会变成熊熊烈火。
身体被刺|入的那一刻,他疼得脸色惨白,眼睛里却忍不住涌上笑意,他一口咬在了贺之靖的肩膀上,让那人跟他一样疼。
从他爱上贺之靖的那刻开始,他就开始策划了。他决定用身为一个帝王和一个男人的尊严,来夺得贺之靖的一颗心。
无谓值得与否,只得一往情深。
他料得不错,第一天贺之靖醒来后,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后,先是跪地请罪,见他不准,直接拔剑自刎。
他一把抓住锋利的剑尖,不顾鲜血从手掌不断的涌出,看着贺之靖道:“昨天所有的事,全是朕一手策划的,你若当真想死,不如先杀了朕,如何?”
或许是被他的神情震住了,良久,贺之靖将手中的长剑丢开,慢慢地跪倒在地。
“陛下,何苦?”贺之靖低着头,苦涩的说道。
看见那人的行为,他知道,他成功了。
“朕的父皇,一生之中,只爱洛贵妃一人,朕的母妃与他,不过是一夜消遣的玩意儿罢了。可怜母妃至死都不明白这一点,日夜奢望着那个男人的再次垂怜。”
“贺之靖,人人都说帝王无情,那朕就把朕身上,唯一的感情给你,好不好?”
他不问他要不要,因为无论贺之靖要,还是不要,这份感情,他都一定会让他收下。
他知道贺之靖并非对他没有感情,那人只是拘泥于君臣伦理,所以才会想要通过娶亲,来将这份畸形的感情,斩断于萌芽状态。
既然贺之靖不敢承认,那他不介意逼他承认!生也好,死也罢!无心也好,无情也罢!从他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这一生,他就下定决心要得到他。
既然那个女人一心想要找死,那便怪不得他了。靖平三年六月,他第一次选秀,一共选了十名女子。望着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他心里没有任何的感觉。
这些女子或者出身门阀士族,或者出身于边关将门。他选她们的目的十分明显:巩固政权。
同月,李贵妃入了宫。
那是个行为举止挑不出一分错的大家闺秀,有着姣好的容颜,和一双聪慧的眼睛。他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刻,便明白了贺之靖想娶她的原因。
这样的一个女人,非常适合成为一个家族的主母。纵然他因为贺之靖的缘故,对李贵妃没什么好感,却也不得不承认,以这个女人的才能,她堪当皇后之位。
但他却不打算立李氏为后,或者说,在他的规划里,他从未打算,让任何人当他的皇后。既然他真正想立的那个人不能成为他的皇后,那这个位置干脆空着好了。
在卢太后联合朝中的大臣,向他施压立后大婚时,他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八月初,他下旨宣先帝的三皇子勇王进京给卢太后贺寿。
从去年卢太傅倒台,在昌乐年间十分热衷于与朝中大臣来往的勇王,变得深居简出起来。
或许有人以为,勇王是吓破了胆子,从此决定当一个安分守己的王爷了。但他不这样认为,他可是很了解他的这个皇弟。
为了体现自己是一个好的兄长,他决定给他这位弟弟,创造一个机会。
很遗憾,这位勇王果真是人如其名,光有勇气,没有脑子,最后被他一把火,随同那个讨厌的女人一起烧死在了慈宁宫里。
浓浓的烈火中,他听见卢太后歇斯底里的狂笑声:“朱铭玟,你这样不顾恩义,心狠手辣,总有一天,你会生不如死的,我会在地狱里,等着这一天!”
火光中,他满不在乎的笑了:瞧瞧,自古以来,只有失败者才会这样诅咒成功者。从海棠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这个皇宫是个战场,里面的人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爬上顶端,自我的活着,要么被他人踩死,烂在淤泥里。
很显然,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成为了天下间至高无上的存在,成为了这个皇宫里,唯一的胜利者。
慈宁宫在烈火中化为了灰烬,追赶叛党回来的贺之靖,一言不发的望着他,然后转身就走,连礼都没行。
看来,那人是气大发了。他想。
事实证明,贺之靖比他想象中还要生气。称病在家半个月后,他接到了贺之靖辞官的奏折。他拿着那封奏折,当场将茶杯摔得粉碎!
贺之靖想走?不可能!除非他死!
但对方像是跟他卯上了般,每日上一份辞官的奏折,大有他不答应,便不罢休的架势。
在连续接到三十份相同的奏折后,他终于意识到,那人是真的想要辞官了。
他不明白那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勇王叛变是早晚的事,他不过是设了个圈套,让对方提前将计划实施而已,要他说,他没有将没过门的勇王妃一起处死,就已经是顾念着兄弟之情了。
至于卢太后,那个女人仗着太后的身份,三番五次跟他作对,他已经是一忍再忍了。要不是因为贺之靖的缘故,那个女人早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明明他才是他应该一心效忠的君主,他才是这个世界上,跟他最亲密的人,那人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跟他生气?
每天想这些烦心事太多的结果,就是他成功的病倒了。在冷水中泡了三个时辰后,他喝下太医配的,可以让病情加重的药,然后让魏公公通知贺之靖进宫。
他赌,贺之靖放不下他,他一定会来。
他赌赢了,贺之靖来了。从未用过任何他给的特权的贺之靖,第一次在宫廷内骑马。
望着贺之靖脸上遮掩不住的焦急神色,他紧绷着的心弦一松,陷入了昏迷之中。
靖平四年,蜀中一带爆发了瘟疫。
他原本是不想让贺之靖进蜀中的,朝堂里那么多人,怎么轮也轮不到他这个镇国辅助大将军去蜀中救治灾民。
但那人却执意要去,在那人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天一夜后,他只能答应让他去。
为了确保贺之靖的安全,他几乎将宫里所以的御医召集了起来,让他们跟大将军一同入蜀,随行的还有大理寺少卿符锦。符锦的理由很简单,他是蜀中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回蜀中。
贺之靖跟那个叫符锦的一起入了蜀中,他也没因此轻松起来,除了要每日担心贺之靖的安全外,他接到了当初派去追赶卢家余孽的暗卫的回信。
当年卢太傅死后,他的心腹,带着卢家一个少爷的私生子,逃到了蜀中之地的一个县城里。
或许是他派出的御医起了作用,两个月后,蜀中的灾情开始缓解。在得知贺之靖差点也换上时疫后,差点被吓个半死的他,立刻下旨让贺之靖回京。
然后让暗卫秘密前往那个县城,下旨焚城,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卢家余孽,一个不留!
当时的他绝没有想到,这道命令,成了压死他与贺之靖之间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永远无法忘记,在得知他下旨焚城后,贺之靖眼中弥漫着的绝望。就如同一个身处黑暗之中的人,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明一般,那双向来清朗的眸子,变得冰冷如霜,里面再没了一丝往日里的柔情蜜意。
他说:“我总以为你还小,等你再大一点会悔改的,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我错了。你不会悔改,永远也不会。”
在贺之靖离去很多年之后,他才明白,那人可以原谅他为了权势,暗杀卢太傅一家,甚至为了权势,烧死自己的嫡母亲弟,却绝对无法原谅,他将无辜百姓的姓名,视如草芥!
在无数个醒来的黑夜里,他常常回想,如果当初知道他会与那人成这样的结局,他还能不能、会不会这样干净果断的下令焚城?
最后得出了结果是,他会下令。从小见过宫廷里各种阴谋诡计的他,天生对任何人没有安全感,哪怕是他一心恋慕着的贺之靖,也无法带给他安全感。
除了手中的权力,他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东西。
贺之靖走了,那人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跪到旧疾复发。
他无法不答应,除非,他真的想要他的命。
他能对天下任何人硬起心肠,却唯独无法不对贺之靖心软,哪怕这违背了他自己的心,但因为他是天下独一无二的贺之靖,他只能认了。
他愿意,放他走。
靖平五年,贺之靖辞官离京。
那天,下着蒙蒙的细雨,他没有带任何人,一个人独自出宫,站在雨中,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一如当年贺之靖得胜归来时,他站在城楼上,迎接他的归来。
他曾信誓旦旦的要得到这个人,却从未料想过,一切会以这样猝手不及的方式,结束。
贺之靖离开的半年后,他接到了一封密折,署名人是江夏,贺之靖的亲信。在那之前,他竟然从不知道,先帝死之前,曾秘密派人,给贺之靖送了一封信。
在心惊之余,一*的暗卫被他派遣出去,查探回来的消息,却惊人的一致:贺之靖手中确实存在着这封信,一封足以将他拉下帝位的信。
一个人不吃不喝在寝宫里呆了三天后,他拉开寝宫的大门,阳光一瞬间涌入他的眼底,他的眼眶,便不由自主的,在那一刹那溢满了泪水。
“朕总以为朕会例外,却没想到,天下人说得对,帝王无情。”
之后的事,便很清楚了,他下令将贺之靖压入昭狱,然后亲自下令,将他天下间,最爱的人发配边疆。
暮雪铺满帝京的街道时,便是他再见那人之时。他用两年的时间放权,纵容出天下最大的两个权臣,然后数着日子,等着贺之靖的归来。
从边疆传回战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时机成熟了。他想,无论对方是否能理解他,他相信,一心希望天下太平,政治清明的贺之靖,会在谜底揭晓的那一刻,会原谅他对他做的一切。
从黑匣子里拿出废后遗旨时,他满心欢喜的以为,那人是真的原谅了他。只是他没想到,靖平八年,他等回来的,不是那人彻骨的恨,或者缠绵的爱,而是他的尸体。
却原来,到头来,他算计来算计去,费尽心机,什么都得到了,什么也失去了。
后记:
靖平八年五月,蒙古新任可汗派使者入京,表达蒙古对大雍皇帝的臣服之意。
靖平八年九月,万朝来贺,四海来夷,从此天下一心。帝心大悦,下令大宴来使。当是时,歌舞不休,君臣尽兴。
宴后,帝立于乾清宫前,于碧海夜空下,站了一夜,次日清晨下旨,改元:宁远。
群臣皆惊,问帝何故改元?
帝言:边关既定,太平已达。五湖四海,何处无靖?
熙明帝为帝四十一年,除了他终身未立后外,最令人不解的,便是在他当政期间,曾多次改换国号。但纵观其一生,却仅有一个国号,用得时限,超过了八年:
却正是:
靖平之后,再无八年。
绿梅独立,山河空碧。
归期不定,江山永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