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良二位没想到李远山忽然会把话题转到他们身上,陡然挺直了脊背。
就听李远山冷笑道,“她们虽然勤谨,但到底不是府里的正经主子,有些事情未免放不开手脚,不如叫静娘以后居中主持,其他人在一旁帮着,有些事静娘怎么也得自己学起来才成。”“我只是不舍得,那些事情又杂又琐碎,还枯燥的很,”锦阳长公主说的是心里话,她幼时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因此对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希望她能活的无忧无虑,甚至连婆家都是自己亲自看好的,
相信可以善待女儿一生的人。
李静宜也想将这些学起来了,“母亲放心,这不是还有良公公跟朱姑姑在么?我身边也有安嬷嬷,有什么事她们怎么会不提点我?”说的也是,锦阳长公主点点头,决定还是顺着女儿的意思来,“那好吧,不过这也不是急于一时的事情,你先将身子调养好了,咱们府里本来也没有多少事情,朱姑姑跟良公公都是做老的人了,你只在一旁
看着就成了。”
只在一旁看着,那也是有人看着啊,朱姑姑跟良公公交换了个有苦难言的眼神儿,躬身听了,暗暗祈祷这位瑞和县主也只是在珠洲受刺激过深,才会忽然变了性子,等过一阵子,还会像以前一样。秀春几个是玲心特意在私下里吩咐过的,将她们几个领走的牙婆并没有急着回去,她在角门处等到玲心出来,忙赔笑迎了过去,“怎么还叫玲心姐姐出来这一趟,您放心,安嬷嬷都交代过了,我帮她们几家
连买的人都寻好了,都是忠厚人家儿,也离京城不远,玲心姐姐要是不放心,闲了过去看看也成。”
敢叫自己去看,看来这婆子没诓她,玲心递了一块银子往婆子手里,“谢谢妈妈了,这秀春她们跟那些人不同,我叫你照顾她们一些,县主是知道的,所以妈妈不必担心会被人追究。”
玲心这么一说,牙婆就更放心了,这位玲心姑姑她已经从安嬷嬷那里打听清楚来历了,知道她的话一定得听,“姐姐放心,要是这点儿事都办不好,老婆子哪还敢在府里走动?”
看李静宜处置完了珠洲带回来的下人,李远山便不在长公主府多留了,李静宜起身送父亲往外走,边将自己遇到云驰的事跟李远山说了。
或许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的缘故,云驰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潜入安国侯府见了李远山,因此李远山对女儿告诉他的消息并不吃惊,“珠洲那边的事云侯已尽数告诉我了,”
李远山将荣海发现账本被换,遣人追杀云驰,云驰为荣岚所救幸得逃脱的事备细跟李静宜讲了,只听得她目瞪口呆,“父亲的意思是,恩义侯这次是徒劳无功了?”
她还指着云驰挖出荣海的罪状将他绳之以法的时候,自己跟着落井下石呢,“皇上呢?皇上是什么意思?”
这大周的天下,哪个人的生死荣辱不是在皇上的一念之间?李远山微微一笑,“你不必生气,云侯又岂是那等无用之人?那些账册已经在皇上手里了,皇上不会留荣海那厮多久了。”
那些账册李远山也粗粗看过,饶是他们李家在大周屹立百年,李远山也没敢想有一天可以看到官商勾结之下,几年间竟然有上千万两白银的进出,“如此国蠹,皇上是不会再养着他了!”
“可是有胡家在,那些银子便有说处了,现在胡家的钱庄已经开到咱们北边来了,”李静宜也没有想到荣胡两家居然豪富至此,“云侯事败,只怕荣海已经想到对策了。”“你啊,这些事有我跟云应初呢,我还是那句话,你只管安心的调养身体,想着如何寻些乐子玩耍就是了,外头的事不必你费心思,”李远山怜惜的看着女儿,“你放心,江南水师大都督的位子,想的人多着
呢!”
那倒也是,独立在江南官员体系之外的水师大都督,俨然就是一位江南王,谁不想这位置上坐的是自己人呢?李静宜眉头一动,“我记得余阁老的七姨太,是胡家的女儿。”
“瞧你母亲给你挑的什么亲事?”堂堂长公主府竟然跟一个姨娘的娘家成了姻亲,李远山郁气满腹,“当初我真应该再拦一拦了。”
李静宜最怕听的就是父亲的自责,“这事儿跟父亲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当初嫁荣峙,女儿也是乐意的,”她从小对胡氏跟荣岚印象就很好。
“行了,不说了,”李远山不愿意女儿不开心,“玲心回来的时候,我叫她带了两个小丫鬟过来,你身边没有可靠的人是不行的。”
“您说欢声跟笑语两个?”李静宜已经见过玲心从安国侯府带回来的两个小姑娘了,“倒是极伶俐的,我竟不知道笑语居然能拿个小石子就将柳枝给打断了,父亲告诉我,这到底是武艺还是戏法儿啊?”看来女儿对自己送来的两个小丫鬟是挺满意的,李远山笑道,“你别小看她们,她们也就是个子小面相嫩,其实不比玲心年纪小,欢声的轻身功夫,还有笑语的暗器功夫,都是三岁上头就开始练的,真打起
来,玲心也未必是她们的对手!”
真的假的?李静宜有些不相信,“她们跟玲心一样大?不像啊,她们看着都才十二三岁,也不强壮,玲心的功夫我是见过的,她一只手就能将荣岚给提起来……”“那只是看起来,欢声跑起来,玲心根本追不上,玲心还没有近笑语的身儿呢,就能被她给放倒了,”李远山给女儿挑这两个丫头,也是有目的的,“玲心已经不适合跟着你出去了,这两个人出门儿的时候你
带来,有她们在,我也能放心些。”
一个可以送个消息什么的,一个么,李静宜对笑语的暗器功夫叹为观止,“要是我也会那个就好了!”
“她们吃了多少苦你是想像不到的,不说你母亲不会同意,便是为父,也不会舍得的,你啊,有她们保护就行了,”李远山哪里会忍心女儿像家里的侍卫一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刚才您说荣岚进京了?”荣岚是李静宜心中的一根刺,即便李远山将话扯远了,她还是忍不住将话题带回来。
李远山有些无奈,“我昨天就叫人去打听了,确实是进京了,说是过来探亲的,胡家二太太是奉国将军府的庶女,如今跟胡老二在京城闲居。”
“看来荣家是还没有死心呢,”李静宜冷冷一笑,她就想不明白了,出了这样的事,荣岚怎么还有信心她能够进宫?“皇上选妃只怕是早晚的事了吧?”就算是隆武帝斥责了锦阳长公主,可是该来的终归要来,哪个皇帝也不会舍得将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皇位传给旁人的儿子的,何况现在赵家近支尽毁,远房都快出了五服
的子侄来做太子?那不是开玩笑么?
李远山点点头,“我估摸着若是过完年宫里再没有喜信儿传出,只怕皇上自己都要提了,其实皇后也不是个不贤惠的,这些年也常常推荐宜生养的宫女往乾清宫去,只可惜……”
李静宜听懂了李远山话里的未尽之意,她脸色瞬时白了,“那可怎么办?父亲,该不会又要乱了吧?”
皇上无嗣,只怕又是一场龙争虎斗,作为长公主府,想夺过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不会的,皇上跟娘娘也都才过三十,还年轻……”
三十岁还没有儿女的,在民间也是鲜见,何况是皇家?李远山不忍吓着女儿,笑道,“你只管放宽心,就像你说的,皇上如今春秋正盛,以后日子长着呢!”
送走李远山,回到重华院,李静宜招手叫过安嬷嬷,“嬷嬷坐。”
安嬷嬷见李静宜虽然面色平静,但眉宇间却透着不开心,忙暗自将自己的差使想了一遍,没觉得哪里做错了,才笑道,“县主有什么吩咐?”
“嬷嬷如今是重华院的管事嬷嬷,我只是想问一句,在你心里,可真的将我这个瑞和县主当做唯一的主子了?”李静宜笑微微的呷了一口茶,道。唯一的主子?安嬷嬷扑通一声在李静宜面前跪倒了,“县主明鉴,奴婢虽然是殿下挑了派到重华院的,但既然殿下将奴婢给了县主,奴婢便只认县主您一个主子,”安嬷嬷的声音低了低,“奴婢知道,您跟殿
下是嫡亲的娘儿们,这忠于县主,便是忠于殿下!”
“嬷嬷说的没错,我跟母亲对彼此来说,都是至亲,是一体的,嬷嬷忠于我们,没有错,只是殿下跟殿下的身边人,嬷嬷还得分得清才是,”李静宜并没有叫安嬷嬷起身。安嬷嬷也是老成精了,立时明白了李静宜话里的意思,看来朱姑姑跟良公公休想再在锦阳长公主只手遮天了,“县主的意思奴婢都明白的,这长公主府只有殿下跟县主两个主子,奴婢心里头记的牢牢的,除
了您二位,奴婢谁都不会认的!”“那就好,嬷嬷快起来吧,”李静宜看了安嬷嬷两日,知道她虽然是个有私心的,但却是个聪明人,怎么做对她更有利,相信她拎得清,“我有一件事交给嬷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