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儿子,尚卿明显是不够格的。
尚明暂且不提,对赵枫他确实有些失职,来这儿两个多月了一心只管自个儿的事,连家都只回了那么一次。他为那父子三人做的唯一贡献也不过是叫尚明不敢再欺负他们,剩下的,连最基本的奉养都没做到。
“哥哥太厉害了,我周围好多同学都来跟我说想要你的签名,还说长大了也要进三军院学机械,要做一个像哥哥一样的机械师!”
坐在出租车上,尚锐一个劲儿地说着自己东拼西凑起来的关于尚卿的信息,他们不够年龄看直播,可这完全不妨碍他了解自己的哥哥有多牛气。
这可是他的哥哥!
尚锐把小胸膛挺得高高的,完完全全化身成为哥哥的脑残粉,打小他就觉得哥哥厉害,如今,那是越来越厉害!
被这样无条件地信任着,尚卿还真有点心虚。
车子到了尚宅门口后便回去了,兄弟两个手拉着手往院子里走,踏过青石板,走向了那华丽而张扬的豪宅。
“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啦!”
下人慌忙迎上来给二人拿东西,如今的尚卿已今非昔比,底下伺候的人不由得小心再小心,待到步入屋中时尚芙也跑了出来,立在一旁有些害羞地叫了声“哥哥”。
“爸爸呢?”
尚芙指了指楼上,略带忧色地道:
“刚吃完药睡下,昨天晚上起就有些发烧,让他找医生来看看又不愿意,今天烧得更厉害了,真是……”
尚芙说不下去,显然是想起了赵枫会这样的原因——他不是无缘无故硬撑,而是被尚明最近的举动弄得有些心灰意冷。这么多年被欺负被打骂都没能将他打垮,这次竟是被气得直接病倒,由此可见他受的打击有多重。
“父亲带了一个雌性回来……爸爸很生气,从前父亲再怎么胡闹也不会把人往家里带,这次竟然直接安置在了客房。”
尚家的孩子都早熟,尚芙是雌性,心思比尚锐还要细腻一些,自然看出了症结所在,尚卿听了这话皱了眉头,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那人还在楼上?”
尚芙摇摇头,
“那人出身据说不错,是个交际花,父亲喜欢带他出去应酬,说是正好代替了……上不得台面的爸爸。”
这是尚芙自懂事以来听得最多的一句话,父亲总嫌弃爸爸上不得台面,不愿意带他出去交际,甚至不愿在外人面前提起他。
尚卿抠了抠后脑勺。
他并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从前接触到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还真没见过这样轻视原配的。不过,能让尚明打破这么多年都没打破的惯例,那个雌性除了手段过人之外,出身应当也是极拿得出手。尚明最自卑的就是自己出身不好,因为这个,哪怕他手里握着再多的钱也还是挤不进上流社会,一直被那些贵族所唾弃。
越是不甘,越是渴慕这些东西。
现在好不容易攥住一个“上等人”,自然是喜欢到了心坎儿里,否则也不会在尚卿大放异彩之时,还敢这般打赵枫的脸。
“小芙,你跟小锐回去收拾各自的行李,我去帮爸爸收拾,咱们搬出去住。”
“哥哥是要让我们逃么!”
温和怯懦的小尚芙这次倒是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勇气,他要捍卫爸爸的尊严,绝不轻易向那个混蛋低头。
“不是逃,是战略转移,爸爸这样的性格跟父亲呆下去不会有好结果,指望他回心转意还不如指望爸爸能找到一个肯对他好的人,这口气咱们得争,不过得先保证你们的安全。”
尚卿大部分时间都在三军院,压根儿不可能随时护着他们,只要尚明还跟他们住一起,受气就再所难免。更何况,尚锐尚芙年纪还小,真跟着尚明有样学样就亏大发了,不管怎样把尚明同他们分开是正经。
尚卿虽然不善于处理感情问题,可也知道一个道理——对于无可救药的人,要么弄死,要么离得远远的,否则恶心的都是自己。
尚芙的思想工作做通了之后,尚锐这个完完全全听大哥话的傻弟弟就没了问题。兄弟三个人分头行动,赵枫被叫醒了过后虽然激烈反对,可他天生就没什么主见,被三个儿子一劝,再加上确实对尚明心灰意冷,最后还是跟着尚卿收拾东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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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金碧辉煌的音乐会所外面,尚卿收到了李圣月给他的回复。
“你爸爸和弟弟已安置妥当,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尚卿读完心里暖洋洋的,片刻也等不得地回信:
“不用,租房子的钱等我拿到三军*工那边给我的酬劳后就还给你,谢谢了。”
想了想,觉得这样还是不够,所以尚卿暗搓搓地翻出表情包,选了好久才选出一个最简单最保守的“亲亲”,跟做贼一样导入到“谢谢”两个字后面,然后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有没有语法错误和错字,这才放心发出去。
发送中…
发送成功√
这一刻,迟来的紧张和心虚变本加厉地涌了上来——他这样会不会显得轻浮?月月会不会发现了他的龌龊心思?他刚才是不是选错了收件人?最后是不是没落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管尚卿心里怎么打鼓,这封邮件都跟砸进虚空之中一般半点回响也没收到,刚才还激动得满脸通红又是害羞又是期待的人,这会儿却跟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
哎。
算了。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二愣子思想,尚卿调整好心态整理好衣服走向了会所入口,今天这身衣服是他自己挑的,尚明为了让大儿子挤进上流社会没少下本钱,家里的好衣服只多不少,可一家上下都没什么眼光,再好的衣服不会挑选搭配也还是会穿出仿冒品一样的感觉,再加上从前的尚卿自卑怯懦极小家子气,哪怕穿得再好也会让人感到一股浓浓的寒酸气,好似是衣服穿着他,而不是他穿着衣服。
可是如今,立在这里的是来自帝国第一大家族曲家的贵公子,是真正的世家子弟,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风骨傲气,叫人不自觉就在他面前矮了半头。
“先生,这是私人会所,请您出示会员卡。”
门侍瞧见一个人走近惯性地伸手拦了,待仔细一瞧,却被他那高高在上的眼神定在当场。
“胡闹!”
另一头的门侍见着这边的同伴犯了糊涂,连忙跑过来救场——会员卡只是那些没身份的人通行证,而对于真正的贵客,他本人就是最好的邀请函。
“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您里边儿请,请问您是找人还是定包间?”
尚卿上辈子就习惯了人伺候,如今换个身份支使起人来照样顺手,半点不避讳直接开口让门侍带他去找尚明,而恰恰是这般上位者习以为常的做派让从旁伺候的人更加不敢轻慢。
能在这样的会所当门侍的都是人精,越是仔细观察越是觉着尚卿来头不小,把人带去尚明所在的包房时虽说也觉着不妥,可得罪一个土包子总比得罪一个真贵族强。
谁比谁更重要,他们闭着眼都能分辨得出。
**
蒋怡矜持地将尚明放在他大腿上的手挪开,似嗔非嗔地瞪了他一眼,看得尚明心头一荡。他从来不缺钱花,身边的小情儿也没断过,可似蒋怡这般高出身的还是头一遭。
果然豪门世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明明没有丝毫媚态,却因着那股子高傲矜持轻而易举便勾去了人的心神。
真是让他捡到一个宝贝。
似尚明这般想的人在场还有许多,这次的局是尚明组的,能来的自然都是身份相当的人,入不了上流圈子只能自个儿抱团交际,尚明有意在这帮“朋友”面前卖弄自个儿新得的这个宝贝,旁边的人自然要捧场的。
“嘿尚老哥,上次听人说你去参加晚宴带的舞伴儿大出了风头——就是说的这位吧。”
“听他们瞎说,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能看得起谁?除了他们自己谁都看不起,哪儿轮到我出什么风头。”
话是这么说,可尚明那得意的模样还是能叫人看出此人对这些话颇为受用,那些人见此哪儿有不明白的,一边不停恭维尚明,一边拿眼睛色眯眯往蒋怡的腰上腿上瞟。
上等雌性的滋味,他们也想尝尝。
蒋怡强忍住心中的厌恶,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尚明身后侧了侧,这般寻求保护的模样看得尚明更是欣喜。平时都是他去看这些人的脸色,没想到这些自诩人上人的家伙也有来寻求他保护的一天。
哈。
“他胆子小,你们别吓着他,来来来,我给你们叫几个漂亮的小子来耍耍。”
尚明说完便点了包房王子服务,没多久就有几个穿着皮衣皮裤媚色露骨的雌性被人叫了过来,包房里的人一人扯过一个便开始上下其手,落在蒋怡身上的目光自然少了许多。
蒋怡不觉松口气,却是更加觉得羞辱。
他是蒋家人,是帝国王后的亲族,可现在竟沦落到同这些下贱之人一起卖笑。
都是那场联合汇演的错!
原本他们只是被族长驱逐出光明星,情况还算不得最糟。家里虽说断了经济来源,可凭着那些世家子弟对他的追捧,他照样能过奢侈的生活,可是偏偏,偏偏他在联合汇演上得罪了埃林王子,还吓得当场失禁!
那天是蒋怡人生之中最黑暗的一天,现在想来还是觉着心脏被人狠狠揪住抓扯,久久难以解脱出来。这之后,从前追捧他的那些人竟都避他如蛇蝎——得罪了王子殿下的人谁还敢亲近?也是在那段日子,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从天堂跌落地狱的痛苦。
再没有源源不断的奢侈品,也没有大型舞会和重要宴请,他甚至连机甲系的高额学费都负担不起。
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尚明。
这个他从前连眼神都不惜得递一个的下等人。
高贵却贫穷的生活,还是下*流却富足的生活,他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怎么,觉着恶心?”
尚明看着蒋怡这副表情,不用想也能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这同之前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的嘴脸一模一样,高傲得叫人恶心,尚明看得血气上涌,当着众人的面儿一把将蒋怡摁倒在皮沙发上,叼住他的嘴就开始猛亲。蒋怡被这粗俗的举动吓得紧闭牙关不肯放松,没想到尚明从来不是个对雌性怜香惜玉的主,掐住他的脖子愣是将人逼得张了口。
感受到那湿滑粘腻的舌头伸进来放肆搅动,蒋怡恶心得几乎当场呕吐,旁边的人却还拍手叫好,没有一个人阻止尚明这下*流的举动。
这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世界,而为了财富,他轻而易举就踏了进来。
从此,再回不到过去。
都是埃林,他为什么要来卡列星!
满腔屈辱化作滔天恨意,恨不得立时就将那个改变他命运的人碎尸万段。拼命忍耐间,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
“嘭————”
走廊里明亮的灯光从洞开的房门涌进了昏暗的包间,在这一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个逆光站立,挺拔如松的身影上。
蒋怡在这一刻,被刺痛了双眼。
他以为,再不会有更屈辱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