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泠,武术指导喊你过去。”
正在苏安泠犹豫着要不要给靳斯宸打个电话解释的时候,尽职尽责的导演助理阿舒忽然来到身边,笑眯眯地跟她说道。
苏安泠放下手机,很自然地回道:“嗯,我马上过去。”
“诶!”阿舒热情地点了点头,超常的视力却瞥到了苏安泠摆放在旁边、屏幕还没有暗下去的手机上面,眼神忽的闪了闪。
他对苏安泠可是特殊关注的,只要是她有动态都会在第一时间提醒,所以她刚刚发的那条微博他也是看到了的。如今看到苏安泠在浏览那些评论后,心情却变得愈发地沉重起来。
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地位和能力,完全配不上如今光芒绽放的苏安泠,可是,想到她跟那个只是长得有点儿好看的小子可能正在交往,就有种非常不自在的感觉。
对这位分外热情的小助理的心思毫无差距的苏安泠,完全没有顾忌地将所有的物品都丢到旁边,随即视线找到了即墨弈的身影后,便直接朝他走了过去。
作为武术指导的即墨弈,在整个剧组都成了绝对的危险人物,就连两位影帝都没有他那么可怕。而,在所有人都不敢接近他的情况下,唯有苏安泠偶尔会在闲暇之余跟他说说话,此等举动顿时安抚了全剧组工作人员幼小的心灵,还好,还好他们请过来的武术指导没有脱离人类的范畴啊!
“师兄。”苏安泠轻快地即墨弈的身边,微微地偏着脑袋,斜上去看即墨弈的俊脸,这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俊逸男子,在苏安泠心里就跟《千年》中那位上仙大人相差不远。
即墨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敛去些许生人勿近的疏离,问她道:“招数都学会了吗?”
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苏安泠认真地点头,“嗯,都会了。”
剧组在学校的戏份并不多,加上他们本来就是尽量避免在休息日的时候去学校拍戏的,免得那些没事干的学生们纷纷跑过去造成人潮拥挤的场面,不利于演员们的发挥。所以在休息日的时间里,剧组会选择在影视城里拍摄千年前的戏份。
虽然租用的资金会大量提升,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从头开始拍摄的话,有利于演员们的感情融入,表演起来的难度也会大大降低,自然效果也会大幅度提升。
而待会儿苏安泠的那场戏份,是她跟随着上仙大人去人间游玩,可因为在繁华的集市上无意中撞翻了一位夫人刚买的高价花瓶。作为一只从未来过人间的妖,她也不懂所谓的金钱交换,对方让她赔的时候什么事也做不了,而上仙大人完全不管她的事。
之后,夫人一气之下,就让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下人打小花妖,小花妖为了自卫,只能反击那两位下人,但没想到惊动了官府,被衙役直接拉去了衙门审判。
自始至终,那位高高在上的上仙,都没有插手分毫。
既然这里有武打戏份,苏安泠当然要根据剧情和机位的情况,来跟即墨弈学几招。只是从小就跟即墨弈学过太多的她,仅仅那几招简单的招呼,不过是看一遍再练一遍之后,就已经彻底掌握了。
“没看到你怎么练吧,怎么这么快就会了?”
不远处,因为充当下人的两个群众演员正在累死累活的学着动作,听到苏安泠这边的对话,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便默契地朝苏安泠和即墨弈的方向投去了疑问的神色。
今天苏安泠的戏份比较多,虽然从早上就看到她来了,但一直都在研究剧本拍戏,很少来这块地方跟着学过动作,在他们的印象中也就是跟着即墨弈过来学了一遍而已,怎么就学会了?
“呃……”苏安泠犹豫了一下,还真不知道从哪儿解释为好。
她在少林寺锻炼了十多年,本来就有足够的武术功底,这种传出去只会让人以为是在制造噱头的故事,怕是也不怎么好跟他们说。
即墨弈神情淡漠,冰冷的视线落到了那两人的身上,吓得他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去教他们练练。”
是“教”,而不是其它的字眼,这样的话语在苏安泠和即墨弈看来格外的正常,可落到那两个群众演员的耳里,却是异常的刺耳,好像是被鄙视了般。
他们两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个看起来都没有超过九十斤的小丫头片子不成?
“好。”
抬手动了动手指的关节,苏安泠欣然点头。
两个群众演员被这样一激,顿时豪情万丈。
“来吧,我们会让让你的。”
“是啊,不会占你便宜的。”
这边的即墨弈看着他们信心十足的模样,视线变得愈发冷漠起来,这里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功夫底子,就连身体素质都差得难以想象,所有的武术动作他只用了三成的要求,可他们连一成都练不到,不知剧组怎么会找来这么帮人。
苏安泠跟两位群众演员的比试很快就开始,都是照着动作排练的,只要认真的研究动作就不会有多大的问题,苏安泠的动作自然无可挑剔,可那两个群众演员的动作越看到后面,即墨弈的眉头就皱的越深。
与此同时,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即墨弈的身后伸了过来,好像是放慢镜头的动作般,那样轻的动作好像不能在空气中惊起丝毫波澜,似乎是被空气给遗忘了般。可在它距离即墨弈半米之远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感知的清清楚楚。
“过来。”冷冰冰的声音,宛若钢钉砸在地板上一般,溅起的声音响亮而具有威慑力。
那伸在半空中的手倏地顿住,转而男子脸上带着笑眯眯的灿烂笑容走了过去,动作仍旧十分轻,但在即墨弈看来却跟带着噪音移动没有任何区别,轻而易举地就能够发现他的方位。
“过来了。”谢隐树的动作很标准,宛若行云流水般,就连走路都像是在走正步般,立正站立在靳斯宸身边的时候,端正停挺直地宛若木桩般,背脊像是铸了铁,永远都不会弯似的。
只是趁着放假回家、顺道过来看看即墨弈的谢隐树,脸上仍旧带着那温煦阳光的笑容,他的皮肤尽管在训练时经过无数的风吹雨打,但好像是永远都不会晒黑的般,虽然没有精心保养的那般白,但相对于所有人印象中的那些古铜色的军人来说,却仍旧是偏白的。
即墨弈赏了他一个眼角,随后目光仍旧落在正在打斗的三人身上,好似不经意般地问道,“做什么?”
“过来看看你。”谢隐树双手环胸地站在他旁边,目光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视线往苏安泠他们的方向看了过去,紧接着他的视线微微地顿住,一丝明显的讶然从眼底滑过,“苏苏?”
他的那位小姨有事没事就喜欢说起她的女儿,毕竟在部队里待着是很无聊的,所以大堆人凑在一起就很喜欢说闲话,基本上今晚谁谁谁跟谁谁谁一言不合、在操场上打了一架这种鸡皮蒜毛的小事都够他们说一阵,而最近谢雅白被调回了军区医院之后,也有人常说她的小道消息。
其中最为劲爆的是,有关她的女儿苏安泠。
以前在谢家的时候谢隐树就见到过这个小表妹,很厉害的小表妹,一招就可以将他们家那个特种兵出身的管家给踢飞,身手或许比他还要好。从那时候开始就对她有所改观,而之后还听到跟她有关的很多事情,比如说她正在拍一部很有名气的电影……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部所谓的、很有名气的电影,竟然是有即墨弈在的《千年》。
即墨弈向来很会抓敏感字词,他奇怪地看向谢隐树,语气里难得地多出几分疑惑,“你认识她?”
“是啊,她是我表妹……”谢隐树理所当然地回答着,但话刚刚说完,却忽然反应过来,他眨了下眼,很认真地问道,“我记得没错的话,她以前是在少林寺待过的。那什么,上校同志,请不要告诉我,她就是你那个亲自传授武术的师妹?”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即墨弈,完全没有打算理会他的意思。但没有多久,将两位群众演员都摔倒在地的苏安泠,却证实了谢隐树的猜测。
“师兄,我刚刚表现的怎么样?”苏安泠满面笑容地走过来,可在中途见到谢隐树的时候,脚下的步伐稍稍顿住,她讶然地看着那位记忆中很是温和阳光的男子,有些愣神地朝对方打招呼道,“表哥。”
“过来过来。”谢隐树朝苏安泠招了招手,那童叟无欺的笑容明显就带着某种蛊惑力,眼见着苏安泠听话地走了过来,他更是乐了,“在这里拍戏呢?你师兄有没有欺负你啊?”
“没有,”苏安泠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转而才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眨巴着问道,“表哥你认识师兄吗?”
“认识,当然认识。我跟他关系可好着呢……”谢隐树很乐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朝即墨弈的方向看过去,似是在求证道,“是吧?”
即墨弈早已习惯了他那种成天乐呵的性子,完全就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连搭理他都觉得麻烦,便干脆没有去理他。
而这样的反应,在谢隐树和苏安泠看来,都已经是默认了。毕竟,他们理解的即墨弈,如果有事情不合他的心意的话,就算再如何没有表示,好歹也是会皱一下眉头的。
“对了,你爸过阵子会离开军区几个月,你知道吗?”谢隐树看着苏安泠,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苏安泠想了想,最近每周都会接到苏洪泉的电话,但是从来都没有听他谈及过这方面的事情,他摇了摇头,“这个,我还不知道。”
“哦……”谢隐树拖长着声音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多嘴了,看来小姨他们应该是想给苏安泠个惊喜来着……想到苏洪泉那张冷脸,他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寒。
即墨弈有些嫌弃地扫了谢隐树一眼,这家伙,肯定过一阵就会皮痒痒,自己给自己作死。
“那什么,我是过来探班的,”说着,谢隐树将本来要给即墨弈的水果全部都递到了苏安泠的身上,然后笑嘻嘻地凑过去低声说道,“如果你爸问起你是怎么知道的,千万别跟他说是我,我这边还得回去看看老爷子,就先走了。”
手中忽然多出个水果袋,没有防备的苏安泠差点儿没把手拖到地上去,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说完就忽然告别离开的谢隐树,连他这么匆忙离开的理由都没有想出来,就只见到远远走开的他朝这边回过头,开朗地挥着手的身影。
这是个很奇怪的人。
苏安泠有些无奈地想着,但心中却盛着满满的欢喜。
她不喜欢谢家的人,可这个叫谢隐树的人,这个是上官洛同父异母的哥哥的人,却很值得她去喜欢。
开朗,阳光,温和,但是跟黎明不同。
虽然只是接触了两次,可苏安泠却能够感受到他那种经历过才能拥有的沉稳,好像是从刀尖火海里走过来,迎接着那种对生命的洒脱和热情。这是个很看得开的人,点点滴滴的好意都令人万分温暖。
手中的水果袋其实没有那么重,但此刻放在手上,却好像有千万斤重。
苏安泠忽然觉得有些庆幸,这竟然是她的哥哥。
“师兄,你……”苏安泠忽然回过头去看即墨弈,她迟疑着,最后眨眼问道,“你不是武术指导吧?”
即墨弈收回看着谢隐树离开的目光,转而将那样淡然的视线落到苏安泠的身上,淡淡的目光,似乎没有任何的情绪般,没来由地令人紧张。
良久,直到苏安泠觉得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到他轻飘飘的声音。
“嗯,不是。”
*
临近中午时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靳斯宸,正在一一浏览着手中的资料。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落,灿烂的光线折射着透过玻璃,飞跃了进屋,将整个房间点缀地更为亮堂。
阿姨家里出了点事,今天请假回去。此刻,偌大的客厅内,还站着位神色紧张的蓝雨。
蓝雨想不通,为什么靳斯宸忽然要调查那个已经死去半年的上官洛的经历,而且还是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只要是能够调查到的就绝对不能够少上半分。
除了苏安泠,蓝雨从来都没有见到过靳斯宸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他心中格外的郁闷压抑,很是无聊地想着殿下应该不会忽然移情别恋,而且还恋到个死人身上去了吧。
但同时,在密切关注着靳斯宸身上那愈发阴沉的气息后,还真的有些怀疑了。
按理说,上官洛跟靳斯宸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就算她死了,而且死的有再大的冤情,那也轮不到靳斯宸去查啊。而且,还是人家死去半年后才来调查。
在蓝雨心中思绪万千的时候,靳斯宸一字字地浏览着手中的资料,心就像是忽然被绞了起来,变得无比难受。
自幼单亲家庭,母亲相传是未婚先孕惨遭抛弃,被家族赶出来后就独自抚养她长大,但在上官洛八岁那边却因癌症而去世。
从那之后,上官洛被送入了孤儿院生活,不愿跟孤儿院那群混孩子同流合污的她,最开始就受到了他们的排挤,不过她在武力值上占上风,却也没有人敢欺负她,只是全部都孤立她。
十岁那年,她被对中年夫妇抚养,但幸福温馨的生活不到半年,晚年得子的中年夫妇就将所有的关爱都放到了他们的孩子身上。两年后中年夫妇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将她再度送回了孤儿院。
十三岁的时候,孤儿院陆续被送了不少的孩子进入,而上官洛也结交了几个朋友。但不幸的是,同年,孤儿院忽然发生火灾,将所有的孩子全部烧死,唯有她独自逃脱了出来。
经过调查得知,才知道是孤儿院的校长在长年累月的情绪积累下忽然爆发,誓要跟全体孤儿院的孩子一起死去。事实上,他也确确实实跟那群孤儿一起死了,只剩下命大的上官洛。
从那之后,由政府的安排,因为上官家的老一辈全部逝去,所以警方强制性的将她送到了那些亲戚家里生活,轮流在每个家庭里呆上一段时间。至于他们对上官洛怎么样……一直都不愿意将她给领回去,如今被强塞进来,自然可想而知。
靳斯宸看着那些资料,心里不自觉地窝着了一团火。
被亲戚家的孩子欺负,每天都要帮他们做作业;大冬天的被逼迫洗家里所有人的衣服,而且必须用冷水;因为长相漂亮而受到某个叔叔的觊觎,躲不过后最终自残才将警察给招来……
里面的每件事,都被关注着上官洛的老警察记录的清清楚楚,他是见证上官洛所有的苦楚之人,最后也是实在看不下去,将上官洛给领养回家的人。
但让人想不到的是,上官洛才刚刚上大学,他就英勇就义,消失在了这个世上。
眼看着靳斯宸看完最后一页时那阴沉的表情,蓝雨心中也难免戚戚然。这些资料既然经过他的手,那他肯定也是全部看了一遍的。
就算是他这种不认识上官洛的人,都真心感叹那位女生的坚强。
资料上写明她考的是国防大学,无论谁对她的评价都是好的难以想象的。
而,在那样的生长环境下,还能够没有活成心理扭曲的人,实实在在值得他去佩服。如果是他,怕是早就坚持不下,就那么随波逐流,变得能多坏就多坏,哪里还会那么努力的去考大学去奋斗,进入演艺圈时还不借助潜规则上位。
这个世上其实对很多人都不公平,可有些人却能够积极地去面对,咬着牙忍过之后,还能扬起灿烂的笑脸去迎接下一道残忍的关卡。
光是看着上官洛在演艺圈的那些照片和采访,完全看不出她是那么伤痕累累的人。
“殿下,”蓝雨轻轻地喊出男子的名字,然后谨慎道,“关于上官洛在大学还有演艺圈的资料,还有一部分调查不出来,似乎是经过加密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后面的经历比我们想象中的更要传奇。”
如今这种科技发达的社会,想调查出一个人的一生,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如果有调查不出的,而且是明确告诉你这个人的文件是加密了的,那绝对不会是简单的。
“你不用管了。”靳斯宸淡淡地说着,随即将手中的资料全部收拾好,便直接起身上了楼。
所有的资料全部放到书房的柜子里锁起来,靳斯宸坐到了办公桌上,似是习惯性地打开笔记本浏览了下苏安泠的信息。
眼下不过是一条微博,就让她跟黎明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的。
她总是有制造这种绯闻的能力。
心里划过淡淡的无奈,但更多的却是隐藏于某个角落的心疼。
靳斯宸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
“喂,殿下?”苏安泠接电话的动作很快,但问话的时候却小心翼翼的,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而十分心虚似的。
手机放到耳边,靳斯宸一字一顿地,声音似乎被什么沉浸过,格外的沉重。
“下午我过来探班。”
------题外话------
最近总是很赶的样子,废话不说了。
感慨一下,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上官洛的前世那么惨……
忽然觉得也只是在看他们演绎着这样的故事,然后每个细节都得我自己去挖掘。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