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听见叫声看见他,慌忙扔下话筒转身就从后台跑了下去,跌跌撞撞朝门口奔去。
“红玉!红玉!你别走!”龙飞伤心地呼唤着,忙又朝门口追去。
追到门口,红玉已经拦了一辆出租车,回眸朝他凄然一望,犹豫一下,咬咬牙,终于钻进小车绝尘而去。
龙飞跺跺脚,忙拦车跟上。与上次一样,红玉在郊外的观音山下了车。看见她一个人在夜色中匆忙上山,龙飞忙一边追赶上去一边大叫着红玉的名字。
红玉听见他的呼喊,并不回头,反而加快了上山的脚步,那红裙飘飘的身影,在林中山道上快得简直像要飞起来一般。
龙飞跟在后面不禁暗暗惊叹,想不到她一介弱质女流,竟有如此脚力,翻山越坎、纵跳腾挪,竟如履平地一般。
脚步匆匆行至半山腰,那座别致典雅的聊斋宅院依然矗立在那青藤古树掩映的山石间,灯笼高挂,大门紧闭,与前次相比,没有丝毫不同,只是幽静中平添了几分神秘。
龙飞暗自奇怪,那天自己明明看见眼前一切已不复存在,方圆十几里之内都是荒山野地,绝无人家,怎么现在又……他越想越觉得红玉和这座宅院古怪和神秘起来,想要叫住红玉问个清楚透彻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了。
他拼尽全身力气加快脚步,终于在红玉即将开门进屋的那一刻追上了她。龙飞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心情激动地拉住她的手说:“红玉,这、这几天你去哪儿了?”
红玉看了他一眼,抿了抿樱桃小嘴,淡淡地说:“我去了哪儿有必要告诉你吗?”
“我……”龙飞一时语塞。是呀,他与她仅仅有一面之缘,他又有什么资格管她去了哪儿呢?不过,红玉前次对他热情有加,这次却不冷不热,态度迥然不同,这反而令龙飞越发觉得事有蹊跷。
“红玉,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脉脉地望着她,诚恳地问。
半晌,红玉抬起头幽怨地看他一眼,双眸中掠过一丝温情,嘴唇颤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龙飞把她的手臂抓得紧紧的。
“你真想知道一切?”
“是。”
“你会后悔的。”
“不管真相如何,我都绝不后悔。”
“那好吧!”红玉睫毛垂下,轻叹一声,“我们进去说吧。”
两人开门进屋,娇娜和珊瑚正在院子里的灯笼下下棋。
一见龙飞,珊瑚脸色一变,站起身说:“二姐,你还带他来干什么?”
红玉脸色涨得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多亏大姐娇娜及时喝住了珊瑚这个霸道的小姑娘。
“来者是客。”娇娜搬来一把凳子,“龙先生请坐!”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红玉抬起头来,看了龙飞一眼,轻叹道:“我与你并非同类,你又何苦步步相逼!”
龙飞一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们三姐妹并非凡间人类,而是在崂山修炼千年的三只狐狸,现已成人形,幻化自如。一次我们结伴游玩到这座观音山,见此处山水相间空气清新风景如画,便在此筑巢而居。多年来,我们隐居深山与世无争,苦心修道自得其乐。但不久前,我凡心臆动,独自下山去山城逛了一趟。因见一家酒吧招聘歌手,自忖自己空有一副好歌喉却无知音聆听,玩心顿起,便报名参加。谁知才唱了几天,就被你跟踪到此,差点识破玄机。那一夜对酒当歌有缘相聚之后,我们怕你陷得太深不能自拔,便连夜收起宅院觅一山洞躲藏起来,不再与你相见。过了些时日,我们猜想你可能已淡忘那晚之事,才敢重新现身。谁知你却执迷不悟,越陷越深……”
龙飞一听,惊得目瞪口呆,回忆往昔种种古怪之事,知道红玉所言非虚。只是现代社会之中,竟还有蒲松龄老先生笔下的聊斋故事发生,而且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未免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龙飞呆了半晌,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三位如花似玉、美艳绝伦的狐仙,忽然心生惧意,连连后退,眼镜几欲跌下。
娇娜温和一笑,柔声说:“龙公子不必惊怕,我们姐妹三人虽为异类,但生性善良,绝无害人之心,请尽管放心。”
龙飞一想也是,人家有千年道行,来去自如,法力无边,要想加害于我又何必等到现在。此念一闪,他心境顿宽,便也觉得她们姐妹三人并无什么可怕之处。他抬眼朝红玉望去,却见她正脉脉含情痴迷含笑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得心旌晃荡,就想过去将她拥入怀抱。
娇娜毕竟年长几岁,见多识广,一见他二人眉目传情如痴如醉,便觉不妙,柳眉暗皱,转身掐指一算,连连叹息摇头,说:“唉,天意,天意!原来你俩命中注定有此一段缘分,不过是祸是福是缘是孽,就要看你们二人造化如何了。”
年纪最小的珊瑚姑娘心无城府口没遮拦,拍手笑道:“既然缘分天定,你们又何必逆天而行呢?不如你们今晚便在此拜堂成亲成就这一段人狐姻缘,留一段人间佳话吧!”
“拜堂成亲?”龙飞怔住了。
“怎么?你不愿意?”珊瑚顿时脸布寒霜,眼露杀气,逼近一步,“你若拒绝,我就将你的心肝挖去喂狗!”
龙飞打了一个寒战,连忙说:“哪里,珊瑚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对红玉姑娘心仪已久,如能跟她结成夫妻,我正求之不得,又怎么会拒绝她的一番美意。只是婚姻之事乃人生大事,今晚就拜堂成亲,未免太仓促草率了一些。”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自有安排,你和红玉只管一心一意做你们的新郎新娘好了。”娇娜笑眯眯地轻轻拽了红玉一下,“二妹,你发什么愣呀,还不快带你的情郎下去沐浴更衣。”
红玉闻言,羞得满面绯红,偷看龙飞一眼,谁知正好与他那火一般投射过来的目光相遇,四目相交,似有电光一闪,她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忙转身离去。
珊瑚推了龙飞一把:“你这新郎官还发什么呆,赶快跟二姐去换衣服呀!”
等龙飞沐浴更衣出来,发现院子里已挂满大红灯笼,把偌大的宅院照得如同白昼。石桌之上,早已准备好香烛供品,大红喜字也贴上了窗棂。长长的一串鞭炮挂在树枝上。所有物品一应俱全,布置得恰到好处,喜气洋洋,令龙飞大为叹服。后来一想,她姐妹三人既有千年道行,自有她们过人之处,要弄到这些小玩意儿,岂非小菜一碟?
拜罢天地,龙飞满心欢喜地牵着红玉走进了洞房。洞房早已布置一新,一张富丽堂皇的龙凤床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床上锦帐流苏,鹅毛被软得就如是云堆,让人一陷进去就爬不起来。床头点着两支红烛,烛光摇曳,照出满屋温馨。
龙飞轻握住新娘那柔若无骨的玉手,回首自己这半月来的种种离奇遭遇,不禁感慨万千,如置身梦境一般。喝罢交杯酒,红玉忽然吹熄蜡烛,娇声说:“老公,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快宽衣上床吧!”她这样说着,脱了鞋袜在黑暗中一把抱住龙飞双双滚在龙凤床上。
就在这时,窗外忽地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便听见珊瑚哎哟哎哟地叫着说:“好大姐好大姐,我、我就走……你别、别扯人家耳朵嘛……”
龙飞料定是调皮的珊瑚在窗外偷听时被大姐娇娜抓住拽走了,不觉暗暗好笑。窗外的叫声越来越小,脚步声渐渐远去。龙飞松了口气,正欲宽衣解带欢度春宵,哪知红玉忽然从床上翻身跃起,压低声音说:“阿飞,快、快穿好鞋袜,我带你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你说什么?”
龙飞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红玉忙“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讲话,然后冷笑道:“你这书呆子,死到临头还浑然不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死到临头了?”
红玉脱下身上的外套,一边换上一套红色的紧身衣服一边说:“傻瓜,你真以为我们是蒲松龄笔下的三只千年狐狸精吗?”
“难道你们不是?”
“你真相信这世上有狐仙美人吗?真是傻得可爱。老实告诉你,我们其实是三个杀人不眨眼的女杀手。武功高强手段毒辣江湖中人谈之色变遇之丧命的玫瑰三杀手就是我们。”
龙飞一介学生,哪里懂得现代江湖上的种种事情,只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
红玉便又给他解释说:“我们其实是一个三人联手的杀手组织。由于大姐为人狠毒,善于训练毒蛇杀人,所以江湖人称毒玫瑰;我一身红衣,擅长飞刀绝技,飞刀出手必见血腥,故称血玫瑰;三妹性格泼辣,杀起人来心狠手辣绝不留情,所以有辣玫瑰之外号。就算你不懂这些,那你也应该知道去年震惊全国的江城血案吧?那就是我们三姐妹的杰作!”
龙飞闻言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退后一步惊恐地说:“我、我跟你们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们……”
“我们找你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不久前,有一位香港大老板出三百万港币叫我们三姐妹想法把你藏起来,藏到一个绝对隐秘的地方,只要从本月16日——也就是今天开始,三天之内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你就行。但是整个过程中,又不能让你知道自己被绑架或是被软禁。”
“哦?竟有这种事?”龙飞浓眉紧皱,“那个大老板是谁?”
“这个人你也熟悉,就是你的伯父龙海云。”
“什么?”龙飞差点跳了起来,“不可能!”
“你不相信也没有用,这是事实。试问除了你伯父这种有钱的大老板,还有谁出得起这么高的价钱?”
龙飞将信将疑,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伯父指使玫瑰杀手将自己藏起来干什么。
杀手血玫瑰继续说道:“为了完成任务赚到这笔大钱,我们三姐妹专程来到山城,花了近十天时间对你的为人、性格、爱好等作了详尽的研究。最后得知你非常喜欢读《聊斋志异》这部书时,便决定从此入手,步步引诱你走进我们设置的圈套。首先,我们细读了你写的那则新聊斋故事,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你对自己笔下那位红裙飞扬长发飘飘亦人亦狐的女主人公情有独钟。于是我便投其所好,装扮成她的模样,试图打动你的心。你果然中了我们的计,一路追踪到了这座宅名稀奇古怪的地方。为了进一步吸引你沿着我们设计的圈套一步一步走下去,最后直至我们完成任务,在第一天晚上,我们对你欲擒故纵,在和你一夜欢聚之后,就连夜拆除了这座用泡沫临时搭成的宅院,以引起你的好奇心,吸引你下次再来查看究竟。果然不出所料,今天你又上钩了。为了将你留在这里住上三天日子,我们捏造了一个聊斋故事,而且我还煞有介事地与你拜堂成亲……”
龙飞听得目瞪口呆,吃吃地问:“那、那你又为什么要将这一切告诉我,还要搭救我出去呢?”
黑暗中,只听得女杀手血玫瑰叹息一声,说:“我血玫瑰之所以沦落到今天以杀人为生的地步,完全是被一个负心男人所害。所以我对寡情薄幸的男人恨之入骨,见一个杀一个。而对那些感情专一痴心痴情的男人却充满好感。眼见你对狐女红玉如此痴情,为了得到她的爱不惜孤身涉险,相思入骨,令我非常感动。况且你伯父出大价钱请我们将你藏起来,定是有其不可告人的用意,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为人所害?我虽为杀手,但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在犹豫了好久之后,终于决定放你一马,救你出险境。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黑暗中,龙飞感觉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忙握住她的手问。
“只是我破坏了大姐和三妹的发财计划,从今往后,我和她俩便反目成仇势不两立,我再也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了。还请龙先生收留我,不要让我被人追杀,死无全尸!”
龙飞忙轻轻捂住她的嘴,轻声说:“傻瓜,不论你是人是狐,是红玉还是血玫瑰,我都永远爱你,只要你答应我从今以后再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我自会娶你为妻,照顾你一生一世。”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阿飞,你真好!”血玫瑰伏在他怀中,幸福的泪水一串一串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明白了真相的龙飞渐渐变得理智而冷静起来。他拍拍血玫瑰的肩膀说:“玫瑰,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吧!”血玫瑰点点头,却忽然从床上抱起了两只枕头。
龙飞正想问她这是干什么,她却突然打开房门,用力将枕头扔出去。
“快走!”几乎是与此同时,她一把拉住龙飞,闪电般从窗口跃了出去。
就在这时,只听门口传来“砰砰”两声枪响,两只枕头被击破,里面的棉絮随风飘出,漫天飞舞。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血玫瑰冷笑一声,拐了一个弯,疾步如飞,带着龙飞朝大门外奔去。原来她早已料到大姐毒玫瑰和三妹辣玫瑰会在门口伏击!
龙飞胆战心惊之余,不禁暗暗佩服血玫瑰的机警和老练。
潜伏在门口的毒玫瑰和辣玫瑰很快发现自己中计了,急忙端枪来追。血玫瑰展开高超的轻身功夫,兔起鹘落之间,已纵出几十米远。但龙飞却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虽然拼尽全力发足狂奔,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血玫瑰奔跑一阵,回头一看,龙飞已与她落下一大段距离,眼看就要被后面的毒玫瑰和辣玫瑰追上。
她忙掏出一支左轮手枪,甩手向她们开了两枪。同时一个鹞子翻身,落在龙飞身边,右手一抄,如同夹一个小孩子一般将他夹在腋下,然后展开轻功,向前疾奔。龙飞顿时觉得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向前飞去。但血玫瑰经此一阻,与后面追兵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毒玫瑰和辣玫瑰在后面连连开枪,但由于目标和自身都处在急速奔跑当中,失去准头,一颗颗子弹均擦着血玫瑰的身边飞过。
血玫瑰不时回头还击。她抱着龙飞,轻功大打折扣,与毒玫瑰和辣玫瑰的距离越拉越近,眼看就要被追上。
龙飞忙道:“玫瑰,快放下我,你自己逃命去吧!”
血玫瑰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说:“阿飞,要死一起死,要逃咱们一块儿逃,我又怎能扔下你独自逃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