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涯目光一转,锐利如锥的目光忽然利箭般射向定海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些银子在交付到风云镖局之前,就已经被人调包成了石头。因为银子早已被官府一箱一箱用封条封好,我们根本没有机会验看真假。这个人老谋深算,就是抓住这一点,调包了五十万两镖银,在把一堆石头托付给风云镖局的同时,也把一切罪责推给了风云镖局。”
定海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脸白如纸,汗如雨下,喘着气道:“你、你说的那个人究竟是、是谁?”
“这个人,就是你这个狗官!”话音未落,段天涯突然出手,拔出插在他胸口的软剑,又是一剑刺出。剑尖刺入他的咽喉,鲜血狂喷而出。
定海侯脸上现出一种吃惊、怀疑与恐怖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而奇异的表情,忽然他手指苍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吐出了四个字:“皇上,你好……”便砰然倒地。
段天涯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异常平静,拭尽软剑上的血迹,把它缓缓插进腰带中,然后转过身来,看着碧玉虹道:“碧捕头,你现在终于可以回去向你皇兄交差了。”
碧玉虹看着定海侯的尸体,叹口气说:“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真正的强盗竟会是他。”
段天涯道:“不只有你,全天下所有的人都不会想到。”
碧玉虹忽然看着他道:“如此看来,你是故意输给我,让我带你来见定海侯的,是不是?”
段天涯点点头道:“定海侯爷府戒备森严,高手如云,如果没有你带路,我根本没有办法进来。还有,我的天涯明月剑也是西域奇矿所制,我如果不想它断,你就是砍一百刀也不一定能砍得断,你信不信?”
碧玉虹看着他,看了许久,才叹口气说:“我相信。我早就说过了,无论谁做你的敌人,都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段天涯淡淡地道:“我同意这句话。因为要对付可怕的敌人,你唯一的机会,就是比他更可怕。”
碧玉虹看着他,忽然莞尔一笑,道:“那你说我是你的敌人,还是你的朋友呢?”
段天涯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都不是。”
“那是什么人?”
“陌生人。”说出这三个字,段天涯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三日之后,皇上下旨抄了定海侯的家,并布告天下:
朝廷五十万两赈灾银两被盗一案,经由六扇门大力侦缉,现已告破。经审,确认为定海侯勾结江南反贼司马纵横所为。定海侯因武力拒捕,当场被杀。
现从定海侯府中搜出白银一千万两,黄金二百余万两,珠宝无数,并龙袍一件,与江南反贼司马纵横来往书信三封。证据确凿,罪大恶极,现将其尸悬于午门,鞭尸三日,所有家眷发配边关,永世不得回京……
7
皇宫。御花园,繁花似锦,歌舞升平。
皇上一边与碧玉虹喝酒赏花,一边笑意吟吟地道:“御妹,你这次侦破奇案,为朕立了大功,朕可得好好赏赐你。”
碧玉虹淡然一笑,道:“这是小妹分内之事,小妹不敢领赏。风云镖局的段天涯为侦破此案也出了不少力,皇上要赏就赏他吧。还有,风云镖局无辜受到牵连,皇上若不为其平反,只怕有失公允。”
皇上道:“御妹放心,朕早已下旨,拨款重建风云镖局。”
皇上看着这满园的繁花,忽然问道:“御妹,还记得你与朕是如何相遇相识的吗?”
碧玉虹微微一笑,说:“当然记得。那还是五年以前,云南苗人叛乱,皇上率兵御驾亲征。有一次皇上中了苗人奸计,被苗人围困在一个山谷之中。恰巧小妹狩猎经过,略施小计,引开苗人,替皇上解了围。皇上非常高兴,平息叛乱班师回朝之时,把我也带回了帝京,封我为皇妹,让我当了六扇门的总捕头,而且还亲笔御赐了皇妹一个‘碧玉虹’的好名字。”
皇上眯着眼睛看着她,觉得她似乎比面前那一朵朵鲜艳的玫瑰花还妩媚,还迷人。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纤手,道:“御妹,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其实自从朕在云南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暗暗喜欢上了你。你那迷人的笑靥,你那飒爽的英姿,令朕刻骨铭心,相思入骨。只是朕一直没有机会向你表白心意。现在,朕终于再也忍受不了相思的煎熬,向你说出了心里话。御妹,答应朕,做朕的妃子,好吗?”
碧玉虹听着皇上这番“爱情表白”,看着这位刚过而立之年却已老态毕现的风流皇上,心中暗暗好笑。她把手从皇上手中抽出来,走开两步,道:“皇上,御妹自小与人指腹为婚,早已有了婚约。”
皇上哈哈一笑道:“这个太简单了。试问普天之下,谁敢与朕争女人呢?为了向你表示朕的诚意,朕特地花了五十万两银子,准备在云南建一座行宫,预计不出半年即可完工。到那时朕与你便可以……”
碧玉虹怔了一下,忍不住道:“五十万两银子?皇上不是曾下旨说现在国力衰退、国库空虚,朝中王公大臣一律不准大兴土木,耗费国家财力吗?怎么……”
皇上狡黠一笑,道:“御妹放心,这五十万两银子并不是直接从国库中调拨出来的,而是朕略施小计赚来的。”
碧玉虹忽然想起定海侯临死前那种恐怖的表情,还有他手指苍天说的那四个字。她心中一动,忽然明白过来,脱口道:“皇上,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强……调包那五十万两银子的人?”
皇上走过来,重新握住她的手,轻轻抚摩着,道:“御妹,你也不是外人,朕将这一切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朕早已知道定海侯暗中招兵买马,扩充势力,结党营私,怀有反叛之心,朕早就想彻底除去这块心病,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和适当的机会。这次长江水灾,终于给了朕一个一石三鸟的绝好机会。”
碧玉虹睁大眼睛,一脸茫然地道:“何谓一石三鸟?”
“其实,那五十万两银子刚一调出国库,朕即秘密命人暗中掉了包,朕交给定海侯的就是一堆在箱子上封了封条的石头。这样朕既轻而易举地赚了五十万两银子,终于可以了却在云南兴建行宫与你双栖双飞的夙愿,又可以在江州府发现银子被调包之时将责任推到定海侯身上。如此一来,朕想铲除定海侯岂不易如反掌?”
“这也只能说是一箭双雕呀。”
皇上神秘一笑,道:“你还记得从定海侯的书房里搜出的那三封与江南反贼司马纵横来往的书信吗?那其实是朕密令大内高手暗中放进去的。”
碧玉虹眉头一皱,道:“哦?这又是为什么呢?”
皇上背着双手,得意一笑道:“朕的计谋高妙就高妙在这一环了。近日反贼司马纵横纠集一帮刁民造反,声势日渐壮大,据说人数已逾十万之众,已成为了令朕寝食难安的心头大患。朕多次派兵围剿,均损兵折将,无功而返。朕分析了一下司马反贼屡战屡胜的原因,那就是他用花言巧语赢得了民心,每次交战,老百姓都会暗中帮助他。所以朕又心生一计,令人将三封书信偷偷藏在定海侯的书房内,用以证明定海侯与司马反贼相互勾结,狼狈为奸,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长江下游十万灾民死活,暗中盗窃赈灾银两,天怒人怨,人神共愤。如此一来,司马反贼在老百姓面前必定威信扫地。另外,朕又派人到长江下游煽动十万灾民去找司马反贼兴师问罪,讨还公道。如此一来,司马反贼必大失民心手忙脚乱,难以应付。此时朕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兵与他倾力一战,岂不是稳操胜券?”皇上说完,十分得意,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碧玉虹怔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全身都变得冰凉起来……
8
当皇上御笔亲书的金字招牌挂到修缮一新重新开业的风云镖局大门口时,段天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房子坏了可以再修,招牌没了可以再写,可是人呢?昔日风云镖局那一张张熟悉亲切的面孔不见了,又能去哪里找寻回来呢?他看着母亲的灵位,心里涌起一种无名的悲痛。
正在这时,一个新来的家丁慌慌张张跑进来,哆嗦着道:“公子,大、大事不好了!门口来了一位老人家,我问她是谁,她说、说……”
段天涯皱皱眉头道:“她说什么?”
家丁哆嗦得更厉害,道:“她、她说她是你娘。”
第二天早上,段天涯光着上身,背着荆条,一步一步地来到六扇门总堂。
原来,昨天来的那位老人真是他的母亲。而那天他看到的母亲的尸体,却是他奶妈张婶易容而成的。他的母亲则在皇上下旨抄家的前一天晚上被碧玉虹救走了。
段妈妈还告诉他说:“其实碧玉虹就是万大小姐,万大小姐就是碧玉虹。你与万大小姐的确是指腹为婚,从小便定下了婚约。只是后来万大小姐不知怎么成了皇上的义妹,而且还是六扇门总捕头,你爹讲骨气,怕江湖朋友笑话他攀龙附凤,巴结官府,所以便单方面毁了婚约。”
段天涯刚踏上六扇门总堂的台阶,门口的衙役就将他拦住了。
段天涯说:“烦请通报你们碧总捕头一声,就说有一个叫段天涯的人,向她负荆请罪来了。”
那衙役摇摇头说:“段总镖头,你来得真不巧,我们的总捕头昨天已经离开六扇门,离开了帝京,皇上也在派人四处找她呢。”
段天涯大吃一惊,道:“她、她走了?她去了哪里?”
“我要是知道她去了哪里,早就向皇上领赏去了。”
段天涯顿觉一盆凉水兜头而下,一下便浇灭了他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她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帝京?难道是他伤了她的心吗?他走下台阶,心中一片茫然。半晌,他下定决心道:“如意,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要找到你,一定要找到你!”
可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他能找得到她,能找回那段失落的情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