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五了,下周一吧,重点是目标不能太盲目,我得选一个有钱的,又容易借到的。
回到厂区,才走到楼道口,我就见徐娇娇蹲在楼道前的石桌,见到我猛的就站起身,“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我拧了眉,“你没去上课?”
“你都没去还管我去不去啊!”她瞥我一眼跳下石凳朝我走了过来。
我拧了眉,“你要和我比的话你妈能抽死你。”
我说着,转身拐进楼道往楼上走。
她跟在我后面追问,“你这几天去哪了?”
“问那么多干嘛?”我不想让她知道我要敢什么,包括不想让陈遇知道。
“找阿遇姐去了?”
“……嗯。”我敷衍她。
“阿燃,你不能这样,你得上学,阿遇姐那你周末也可以去。”
“……你上好你的就行。”
“阿燃!”她声音有些大。
我顿下脚步转身看她,“你到底要干嘛?”
她看着我抿着唇,气乎乎的样子,我有些无奈,想转身走,又不忍心。
最后我侧身,往墙壁上一靠,伸手掏烟。
她上前一把拽住我拿烟的手,“抽抽抽!你才十岁!”
“已经满十一了。”
“你……”
“我。”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甩开我的手,然后从包里掏出钱来递给我,“呐!找了你两天了!”
“……这好像不止两百多吧。”我低头看着没接。
“五百。”她说:“有三百是我爸给的。”
我眉一下就拧了起来,依旧没伸手接。
她拉过我的手,将钱塞进我手里,“我昨天找你,我爸问我什么事,我真什么都么说,但是吃完晚饭我妈去店里后他就把钱拿给我了,叫我拿给你。”
我滚了滚喉咙,捏着钱的手紧紧攥起,感觉掌心烫得厉害。
“我爸还说,你和阿遇姐有什么困难就和他说,他能帮的会尽量帮你们的。”
我垂眸,点了点头,“谢了。”
“谢什么呢!神经病!”她又瞥了我一眼。
“我先回去了。”
“嗯。”她点头,“记得少抽点烟,明天来上课。”
“嗯。”我转身上了楼,然后拿出钥匙开门。
进了屋,我反手关上门背就靠在了门板上,手心还在火辣辣的烫。
第二天,我还是没去上学,而是先去给陈遇买了鞋。
依旧是白球鞋,因为我知道,买其他的她不仅不会要,甚至还会叫我去退。
我回到出租屋的时候陈遇还没放学,我把剩下的钱全部掏出来放在小木桌上,然后点了支烟拖了鞋,屈膝坐在沙发。
我看着放在小木桌上的那些钱,眉越皱越紧,尤其是想到……在一个多月,那个叫陈宝生的就要出来了,我心里就越来越不舒服。
我逃学已经是家常便饭,陈遇放学回来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是有些忧心的说:“又逃学了?”
转头看她,就见她的目光在扫过桌子的时候眸子顿张了下,“去哪弄的钱?”
“徐娇娇和她爸爸借我们的。”我说。
陈遇沉默了两秒,然后迈步走到沙发将书包放下,“阿燃。”
“嗯?”
“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她微微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念完这个学期,不想念了。”
“为什么?”我拧眉看她,语气不是很好。
她虽然成绩不好,可是她很喜欢念书,真的很喜欢,那是我无法体会到的感觉。
我还记得她抱着书包小心翼翼摸的样子,端着书本问我这样问我那样的认真和期待!
她连忙抬头,“你生气了?”
我抿了抿唇,想说什么,最后没吭声,只是又掏出烟了抽。
平时她看到我抽烟总会说我两句,但今天她没有,而是哄着我,“阿燃,你先不要生气,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我深深吸了口气烟吐出,“你说。”
“其实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她又低下头,“我成绩也不好,老师讲的什么我根本听不懂……我觉得我念了也是白念,浪费时间浪费钱。”
浪费,又是浪费!她的世界里担心的永远是浪费!
“然后呢?”我声音淡淡的,努力压抑住心底往喉咙涌上的那股躁意。
陈遇转眸看了我一眼,目光小心翼翼,然后又低下头,用小得像蚊子一样的声音说:“那个……我听到黄阿姨说,她以前在的那个服装厂现在却零时工,我想……”
“缺又怎么样?”我打断她,“才十三岁,就算缺人家也不要!”
我口气很冲,声音有些大,我不想对她那么大声的说话,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因为我已经知道她想干嘛了!
她抬起头看我,大大的眼睛眸漆黑,带着一种祈求和无奈,“阿燃,我知道你会生气,可是……我真的再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但你不一样。”
“我哪不一样了?!”
“你可以学的很好。”陈遇对我弯了弯出唇,“你那么聪明,你以前都是满课一百的,你可以念的很好,然后等以后毕业了,也能找到好的工作。”
“……”我紧紧抿着唇。
“阿燃,你不要以为我是怕拖累你。我只是觉得,我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本来你还有机会的,最后却变成两个人都没机会的话,那多不划算。”
她说到这,忽的伸手搭在我肩上,对我甜甜的笑着说:“我等你以后养我,你出息了,我就跟着沾光。”
我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而这一瞬,我才知道,原来陈遇不是没有想法的人,她有想法,只是她一直不说。
我滚了滚喉咙,垂眸抬起手上的烟抽了口。
“你说句话。”她故意用轻松的语调和我说。
“你都已经决定了,我说什么有用吗?”我低头,又抽了口烟。
烟一直不是好烟,但抽了那么久,第一次觉得有些呛喉。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她的决定,她有时候比我还倔,就好像我爸打我的时候,她死死抱住我不掉一滴眼泪,不让我推开一样。
“……黄阿姨那说好了?”
“我已经和她说了我们的情况,坦白说了。黄阿姨说,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把她弄进去,就是工资低,毕竟是临时工,不能和其它人比。
“……”我没吭声,只是抽烟。
陈遇看着我默了默忽的又说,用那种故作轻松的语气和表情,“啊!对了!黄阿姨还说,虽然拿的钱是低一些,但是却是按件算的,比如我的工作是订纽扣,订好一件就算一件的钱,只要不怕辛苦的话,一个月两三百是没问题。”
我不自觉的咬了下唇,两三百……也就人家一双鞋的钱。
我无法去改变陈遇,所以我只能努力做到她期望的,她说我满课一百,那我就必须满课一百。
我不在逃学,认真的上课,那秀丢掉的课程对我来说很好补,只要看下课本就能知道,都不难。
期末考,我没满课一百,语文的作文分扣掉了两分,不过陈遇依旧很开心,说她果然没错,还拿出她的卷子个我看,“你看看,全是大红叉,全科加起来也没98分。”
我低头不语,我心里难受,她从来不在乎成绩,她只是想念书,想好好的学,不过是学的好还不好。
我没回厂区,放假就在陈遇这边呆着,甚至把家里的电器碗筷都搬了过来,决定就在这边住了。
而陈遇才放假没几天就去找了房东太太,让她帮忙安排下,希望能尽早去工作。
房东太太也是把陈遇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过一个星期就来敲门,说已经说好了,明天她亲自带陈遇过去厂里。
第二天早上房东太太9点过来了,陈遇含笑对我挥了挥手,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和房东太太一边说话一边走出小巷,心脏一阵阵的紧缩。
陈遇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问我吃过东西没有。
我摇头,她拽着我就出了门,然后一边走一边和我说,厂里的人房东太太都很熟,对她很照顾,而且她的工作就是缝衣服,工钱按照衣服的纽扣多少订,一批和一批不一样。
我垂眸听着她说,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半响我开口,“他们也敢要你?”
她微楞,看着我就笑了,神秘兮兮的凑近我,“里面可不只我一个年级小的,不过黄阿姨说了,一般人家是不会来查的,就算查也查不严,就是我样子小,到时候要是真有人来查,就说我是来给家里人送饭的。”
“……”真会玩。
第二天陈遇就去上班了,十四岁,看起来却好像十岁的她就这样去上班了……
之后的日子,陈遇早出晚归,我发现她的手指被总是裹着胶布,问她怎么了,她说裹着好,不容易被针扎到,这是里面的阿姨教她的。
我当时想说,怕是早就被扎得不成样子了吧,然后怕我看到才弄胶布裹起来!
不过我什么都没说,也没再问过她,她喜欢哄就让她哄吧,她开心就好。
我们都默契的不去提陈宝生这个人,心里却也十分清楚的知道,陈宝生快回来了。
我一直没回去,两个月后开学那天,徐娇娇和我说,我爸出来了,还去了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