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坪大的玻璃房,里面起码有二十多个女人,清一色的深V紧身吊带短裙,丰盈的胸脯呼之欲出,白花花的双腿,脚上蹬着银色的细跟细带高跟鞋。
她们或站或坐,三五个聚在一起聊天抽烟看电视,还有几个转过头来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又转回头去,继续聊天的聊天,抽烟的抽烟。
我就那么愣在原地,周睿也不催我走,后面的胖子和沈楠出了电梯也在我旁边停了下来。
“那叫鱼缸。”
“……”鱼缸?我缓缓转头看向周睿,不明白,这怎么就叫鱼缸了?没鱼也没水啊。
那周睿忽然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看到UFO了啊?”
“呃……”我想说,看到UFO会惊讶,那是因为没见过,同时那东西超出了自己的理解和世界观范围,所以就惊讶了。
而我现在看到的,同样是我没见过的,超出了我的理解和世界观范围,我惊讶很正常。
当然,这种辩论式的反驳,我只能在心里想想,因为我这话要真说出来,他们一定先是愣住,然后在集体笑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月牙白无袖旗袍的高挑女人朝我们走了过来,我注意到她胸前带着一个牌子,黑色的长方形小金属片,白色的主管二字异常显眼。
女人走到周睿身前,笑着说话:“来拉?”
周睿和胖子他们都笑着叫她林姐,那女人先是拍了拍沈楠的肩,说好久没见他了,沈楠淡淡的笑笑没说话。
随后她的目光又落在我身上,艳红的唇微微勾起,“这是?”
周睿抬手指了指我说,“我妹子,叫林姐。”
我对着女人弯了弯唇,然后微微低下头叫了声林姐。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的目光有些锐利,尖锐得让我有些不自觉的抬手拉住书包的肩带,想挡住身上穿着的三中校服。
“表妹?”
“嗯,亲表妹”周睿应了声。
我没想到周睿居然回得那么顺口,有些惊讶的侧眸看他。
“表妹还带人家来这种地方玩,好学生呐。”
“嘿……”周睿笑了声,“就是怕她变成书呆子才带她来涨见识的。”
林姐轻笑了声,声音细细软软,听起来很舒服,“我说你也是的,涨见识也不是这样涨的。”
周睿把手插进裤袋轻怂了下肩侧头看向玻璃房,“最近有没有新来的漂亮妹子啊?”
“去,就算有你也看不上。”林姐睨了他一眼,然后又说:“不想聊就滚房间里去吧,岔开话题水平给你差评!”
林姐话音才落,周睿他们就全笑了,连我都没忍住。
当然,周睿是真不想聊,右手忽的抬起,再次揽住我的肩,“那我们就先进去啦。”
林姐没吭声,轻轻点头,周睿又说:“林姐,在你开始窜场之前记得先过来喝两杯啊。”
“小滑头。”林姐笑着瞥他一眼,然后转身朝着柜台的方向走,那月牙白旗袍将她的身线裹得几近完美,摇曳的身影看上去感觉就是一道移动的风景线。
我看得有些出神,却感觉肩头一紧,接着周睿的带笑声音就在头顶想起,“女人看女人也有那么好看吗?”
我微微仰头看向周睿,“她是谁啊?真好看。”
“呵……”周睿笑,“没看到胸牌吗?”
我蹙了蹙眉,“看到了,主管。”
周睿没说话,搂着我直接朝着左边走,脚下的地毯柔软,我有种踩着棉絮上的错觉。
我目光略过大理石和镜面互相交映带着壁灯的墙面,惊叹于眼前奢华的同时,又感觉有些晕乎乎。
奢华,昏暗,脚底下轻飘飘软绵绵的触感,让我感觉这里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然后我发现,每一间包房门前都站在一名年轻的服务员,白衬衫,酒红色的马甲,酒红色的西裤,带着领结,在我们从他们身旁走过的时候,他们会笑着和周睿打个招呼。
拐过两条长得一模一样的走道,周睿终于在一间走廊尽头的包间停下脚步,我一抬头,就看到V03金色的门牌号。
站在门口的年轻男生笑着叫了声睿哥之后推开转身推开包房门,然后周睿搂着我往里走。
我才走了没两步,脚就顿了下来,低头看向脚下的深红色长绒地毯,第一个念头是不用脱鞋吗?
周睿的揽住我肩头的手也在这个时候放了下来,笑着说:“你干嘛呢?”
“这踩着好浪费……”我一边说还一边小碎步踩了两脚,完全控制不住的,然后我听到他们同样不受控制的大笑声。
但是我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有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大理石嵌着玻璃,环绕这暗色灯光的长桌,又看了看那酒红色的欧式沙发,又转头看了看墙面上大大的荧幕……
半响,我回过神来,就听到胖子带笑又无奈的说:“幸好今天就我们几个……”
周睿轻耸了一下肩说,“所以之前我不都说了吗?就我们几个,谁也不叫。”
沈楠也难得的笑弯了眼,“你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我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我埋汰了个干净,微微蹙眉,很认真的看着他们说:“我是第一次来。”
周睿点头,“我们都知道。”
“……我以前从来没来过。”
胖子叹了口气,“你第一次来嘛!”
“……”好吧,不解释了,反正我土是事实。
负责这间包间的那个男生这时候笑着说:“睿哥,今天要喝什么酒。”
“伏特加。”
“兑汤力水吗?”
周睿点了点头,那男生就去往门口走。
周睿转过头看我,随即眉蹙了下又叫住男生,“红茶,兑红茶吧。”
“为什么要红茶,不好喝啊!”胖子说。
周睿抬手指了指我,“喏,这个喜欢喝酸酸甜甜的。”
胖子翻了个白眼,刚要说什么,那男生说:“那我一样拿三瓶,拿两个扎壶分开兑就行。”
“有见机。”胖子笑着转头朝男生看过去。
那男生笑了笑就推开门往外走,我看着门关了起来然后转头对周睿说,我就一杯倒的人,其实不用将就我。
周睿说:“谁知道呢,你今天喝了一杯半都没倒呢。”
然后大家又笑了,周睿就让我过去坐,问我会唱歌不?
我摇头说不会,平时都不听歌的,他们又集体叹息,我一看这势头就知道他们又要埋汰我了,连忙转移话题,“哥,刚才外面那个为什么叫鱼缸啊?”
我虽然很土,但是我不笨,当然能看出在那里所谓鱼缸里的应该是小姐,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叫鱼缸,而且为什么小姐都坐在里面?
周睿挑了下眉,“没看到那间房是玻璃的啊?”
“看到了啊。”
“鱼缸不就是玻璃的。”
“……”他这个解释我很不满意,因为我完全没办法理解。
胖子这时候也笑着凑了过来,“客人来了就直接站在外面挑,这就和买鱼一样,看中那个了,林姐就把那个带出来,明白?”
“……”我补脑着胖子的话,脑海生成出画面,男人站在透明的玻璃外,想看货物一样挑选着女人,眉一下就拧了起来。
“你那什么表情呢?”周睿说。
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我想应该不怎么好,我微微低下头试图松开眉,但却怎么也松不开。
“傻子。”周睿笑骂,“这是明码标价你情我愿的事。”
“我知道。”我说:“虽然我土了点,但是我不傻。”
“那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我只是第一次见到不习惯罢了。”我蹙了蹙眉说:“而且这我想的不一样,小姐不都是个人要了,然后领班带着去给客人挑吗?”
“哈,果然不傻。”周睿点头,但我听出和看出埋汰的味道,胖子和沈楠都笑了。
虽然我是好奇的,但是不没在开口问,每次问都要被笑。
就在这时候,门被推开,两个穿着酒红色马甲工作服的年轻男生走了进来,一个用篮子拎着酒,一个端着托盘。
他们走到厚厚的玻璃桌前,单膝半跪下来,一个把托盘放下,把托盘里面的东西往桌上摆,而另一个着将篮子里的酒拿出来放在桌上,三瓶!
我正惊讶为什么点那么多,周睿就挑着眉倾身拿起一瓶说:“龙舌兰?”
那拎酒的,也就是负责这间包间的男生笑了一声对周睿说:“强哥说,今天喝这个,而且不准兑,他一会就过来。”
我一听到强哥两个字,心跳又漏了一拍,在听说他一会就过来,不知怎么的整个人就有些不对劲,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明明是期待着光明正大在他面前晃的啊!
周睿一手拿着酒,转头看向沈楠,“你完了,强哥明摆的是要整你。”
沈楠笑,从外衣包里掏出烟,抽出一支递给坐在他左边的胖子,然后又抽出一支递给周睿,“你以为你们跑得掉啊,三瓶呢。”
周睿接了过来,笑着将烟衔在嘴里,“这跑不跑得掉就看技术了。”
胖子一听这话,骤然将刚塞进嘴里的烟拿了下来,拍着大腿就大笑出声,“就你还技术呢!你别笑死老子了!我看第一个爬下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