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作息颠倒,白天起的晚,下午出门,半夜才回来,多半时候都是喝了酒,声音很大,小区的人对此很反感,但又不敢说。
两个月的时间就算不刻意去打听,但只要留意就能知道关于这个小区名人的很多事迹。
比如他是三年前住进来的,住进来后,这个小区就没安宁过,尤其是头两年,还能经常看到他们拎着刀出拎着刀进。
这一年好多了,乱是乱了点,但很少看到舞刀弄枪,说是林悦强混起来了,跟了个姓叶的老板,那个老板特别有钱,面包车都给他换成了十几万的帕萨特。
到是他那个女人,也是他能忍,天天打扮的妖里妖气跟站街女似得不说,又是打架又是抽烟又是喝酒,没事总找事,三不到五十就来闹一出。
只要找不到林悦强,只要林悦强多跟哪个女的说两句,就要抽一次疯,要是林悦强哪天不要她,指不定就真去跳楼了。
当时我把最后一句话就听进了心里,然后周末的早上就去花鸟市场买了一株缅栀子回来。
在这座典型的南方城市,缅栀子随处都能见到一两棵,特有的温暖条件,这种小乔木在我们这里花期很长,成年树的花期从3月可以持续到11月甚至12月,宛艺校门前就有几棵上了年岁的缅栀子。
缅栀子不像其它花那样绚丽夺目,但清香素雅,五片乳白色的花瓣中间一抹黄,像极了摊好的鸡蛋,所以我们这里大多数人都叫缅栀子做鸡蛋花。
记得才搬来没多久一天,我下晚自习回来,在路过宛艺的时候看到林悦强和杨欣雨,还有两男一女站在宛艺对面的街边,我想他们应该是在等闫一曼吧。
当时我低着头,混在放学的人群中,在转入小区的时候才转头朝他们看过去。
然后我看到林悦强蹲在地上,捡起一朵掉落在地的鸡蛋花嗅了嗅,然后笑着站起身就朝着杨欣雨脸上凑。
不过杨欣雨看起来好像不太喜欢,往后退了两步就伸手把林悦强手上的鸡蛋花打掉了。
我看到他嘴动了动,像说了什么,然后弯腰捡起那朵花又凑近鼻尖嗅了嗅,之后旁边的人看起来不知是起哄还是说笑,他耸了耸肩就把花扔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但是我必须做好所有准备。
就在我把缅栀子买回来的隔天晚上,我被一阵叫骂哭嚎吵醒,女人的声音,就算过去进三年,我依旧记得这个声音,那是杨欣雨。
我下了床,并没有开灯,只是穿上拖鞋后走到阳台前将窗户拉开,然后我蹲了下来,拨弄着那株被我放在阳台角落的缅栀子。
已经一月,这株小植物冒出了两片新叶,而且翠绿欲滴,顶端一个小小的绿芽苞,我知道最多再过一个多月这小小的绿芽苞就会展开,散出清香,那很可能是林悦强喜欢的味道。
耳边的哭喊还在继续,夹杂着踹门声,劝说声,还有酒瓶子被砸在地上的声音。
又过了许久,我听到了汽车开进来的声音,然后脚步声杂乱,杨欣雨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哭喊:“林悦强!我操你妈的!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女人是谁?!”
“你闹够了没有,上楼!”男人的声音很低,不像吼,但却透着怒意。
“你说!你说!那个女人是谁?!你和她是不是搞上了?!”
“嫂子你就别闹了,强哥和谁都没关系,我们先上楼……”
“你们都给老子滚开!狗日的林悦强!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你要啥啥没有的时候老子就跟着你,你现在起来了就这样对我!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了——”
“别理她,她要疯就让她疯,我们先回去。”
我听着屋外的吵闹叫喧低低笑出声,这个杨欣雨,句句带脏,她跟这个男人那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这个男人不喜欢女人说脏话吗?
叫骂哭喊没持续太久,有人劝,有人拉,声音渐小,最后渐渐消失。
而我,越发确定,如果林悦强要是真的离开她,她要么跳楼,要么生不如死,至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生不如死。
不过……还有一星期就要期末考了,我没太多精力再安排什么和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还太小。
虽然已经过去两年多,但我的身高只长高了五公分,从153到了158,而且瘦瘦弱弱,这样一具像极了小孩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
还不到时候,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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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事情不会总是按照我计划的脚步走,意外无处不在。
就在第二天,我照常七点走进学校附近的早餐店,端着一碗米线四处张望着找位置,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针织衫,军绿色休闲外套的男人走了进来。
不是别人,正是林悦强。
当时的他低着头冲冲走进,似乎有心事,我在看到进来的人是他愣了一下,想避让已经来不及,被撞了个正着。
手中的米线碗朝着我自己身上就盖了过来,带着红油辣椒的米线汤泼了一身,碗也掉在了地上,摔成两半。
“没事吧你!”
林悦强显然比我先回过神来,我这才感觉到胸口小腹的位置隐隐传来灼热感。
我连忙退后两步,拉开校服的拉链抖了抖,穿着里面的浅蓝色毛衣已经被映湿一片,我又赶紧揪起衣服,那蔓延的灼热感终于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
我又听到他问,于是低着头摇了摇说:“没事。”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老板也过来了,见人没伤到就叫了人来打扫,然后一边说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有些心慌,我没打算那么早在林悦强面前出现,这个和我预想的不一样,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必须回去换衣服。
我低着头问老板,这碗要怎么赔。
老板说十块,我赶紧就从裤包里掏了钱。
只是我这钱才朝老板递过去,手就被人拍开。
我知道是他拍的,我不想去看他,但是抬头看过去的那个动作是本能的反应,然后我就看到他拧着眉看我。
不知道为什么,那目光让我心头一颤,我感觉他是不是认出我了。
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三秒,就在我想别开眼的时候,他忽然转头对老板说:“两个大碗,带走。”
老板应了一声好转身就回去弄米线,我站在原地有些无措,然后就看到他掏出钱夹。
他抽了一张五十块的一张捏在手中,随后忽然转过头来对我说:“我记得你叫周凝是吧。”
我的心咯噔一下,连忙别开眼点了点头。
“干嘛见了我就躲?”
躲吗?好像是吧!不过我顿了一秒就转回头迎着他的视线说:“我没躲。”
“没有?”他哼笑了声。
我发现他很喜欢这样笑,那是一种好似把人看穿的笑,我不喜欢。
原本有些自乱阵脚的我因为他这个笑瞬间平静了下来,忽然发现我为什么要怕?
是他撞了我,摔破的碗应该他赔,我应该生气,这才是正常反应,我怎么跟做贼一样?
此刻我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的心理素质比我预想之中的差了太远,应变能力也差了太远。
我思绪还有些飘,就看到他忽然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朝我努了努下颚问我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他那样子让我感觉很不适,也有些慌,明明知道按照计划走就不应该得罪他,应该给他留个好印象,但我就是不受控制的丢出一句,没什么好说的,先走了。
不过我没走成,因为我才转身迈出两步,忽的就觉得头皮刺痛,身子不由的往后仰,退了一步。
我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揪住我马尾的手,“干什么?!”
“准你走了?”
“……”我无语了,这腿长我身上,我走不走还得他批准?!
“给我站在这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