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听到这里,全身只觉得冰凉,又似乎有团火在烧,她呆滞着又焦躁着不知如何是好。
看她这般,韩玉不忍心了,将手轻轻盖在她手上,安慰道:“别担心,还有我,我会尽全力的。”
珍珠有点呆呆的看向他,涣散的眼睛渐渐的聚拢,眸光中迅速的闪过慌乱,即而愧疚地说:“韩玉,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珍珠,别说这种话,每次听到你跟我客气,我的心口好难过。”韩玉脸上挂着笑容,说的话温温雅雅。他就是这样,一副的谦谦君子样,却说着最令人心酸的话。
珍珠能说什么呢,就连一再被他握着的手也不敢抽回,不是因为有求于他,只是怕他伤心。她知道,这辈子,她是欠了韩玉的了。如果除了感情之外,她可以回报他什么,她一定会努力做到。只是,像韩玉这样的人,除了感情,他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珍珠,不要再着急,皇祖母既然答应我去找皇上,我总经等她的消息,不可冒然行动。”
珍珠看了看他,他的眉心也微锁,他也着急吧,只是他的着急是因为看到她在着急……“韩玉,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韩玉烁烁的看着她。不管她提什么要求,他都愿意接受,现在对他来说,与她的每一次相会都是奢侈,他很珍惜。有时候他甚至会庆幸,与她之间有那么多纠缠的事,就算会心痛会为难,可是因为有这些繁事,她才肯来见他,他才得见于她不是吗?他不会嫌她麻烦,她的什么不情之请,对他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
珍珠这边却没心思琢磨他,一颗心儿都提了起来,看了他几次,都觉得不好张口。
见她这么欲言又止的表情,韩玉料到定是让他为难之事,想了想,他说:“不用有顾虑,只要我能做到,不管有多难,我都会想办法。”
珍珠也知他会这样说,只是他越是懂理越是宽容,她就越觉得难开口,但是,再难开口,她也得提啊。“韩玉……我想见见靖影。”
韩玉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反而款款一笑,“我就猜到,你还是想要见他。”
“他是我丈夫,我想知道他的安危,想亲眼看看他。这些天,实在因为牵挂难以入眠。”珍珠底气不足的说着,眼睛注视着茶杯里的水,不敢看韩玉。“我知道见了他也无用,重要的是还得要救他出来,我也知道我见他有危险性,可能会给你和他都带来麻烦,可是……我怕,很怕再看不到他。他这个人让我不放心,我怕他等不到我们救他,我怕他太冲动,太……”
“别说了,我带你去即可。”韩玉打断了她,不忍看她那又解释又自责又矛盾的样子。
珍珠抬起头来,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看他,“韩玉,虽然你不让我说,可是我真的要说,韩玉,除了我的丈夫,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你。”
韩玉轻轻露出一些笑容,“只要你知道,我也觉得欣慰了。”
“韩玉,这次真的恐怕要连累你,我只有对不住了。就带我冒险一次吧,我可以扮成太监,跟在你身边,你带我入公主府上,能设法让我见到靖影,我只要跟他说上几句话,让他知道我安好,叫他乖乖的等机会就好,我绝不惹事。”珍珠有点激动的反抓住他的手,快速的说。
“好了,好了,别这么紧张。”韩玉温柔的说着,眼睛里露出些心疼之色,一边伸手拢了一下她的头发,安抚道:“随我入宫很容易的,在我身边的人,没有人敢质疑,你别这么害怕了,不会有危险。”
“真的……”珍珠提着的心缓缓放了下来,脸上,也终于有了轻松之色。
韩玉微弯起眼睛微笑,“珍珠,我就觉得,坐在这里,看着你安安静静的,就好。”
珍珠心里顿了顿,勉强的轻轻笑了笑,“韩玉,这辈子能遇到你,我觉得真幸运。”
“别说了……”韩玉轻叹了口气,抬起眼来,望向窗外的空茫处……
也许是幸运,也许是折磨,也许是甜蜜,也许是痛苦……他也辨不清,与她的相识,真的是他的孽缘吗?他也恨自己,那两年,他怎么就让她在身边一点一点的流走,为什么,他竟然让两年的时间,空空的度过了,都是他太忧柔寡断,才造成现在的欲罢不能,欲求亦不能……
*
靖影是个孤僻的性子,除了在珍珠面前有一些活跃,在其他事上都很死板,特别是被上次吓了一次后,对感情问题更加的敏感。
虽说现在是对他软禁,可是,并未禁止他出哪个房间,外面的花园亭廊他本可以随意走动,甚至也没有人打扰他,可是,这个家伙就是这样的,宁愿一个人在屋里拿着本书静坐一整天,除了吃饭等必须的事,他几乎都不离那个桌子。
一天一天如此,让远远看着他的晚香都长吁短叹,长此下去,他不出病来,她都要精神出病了。
现在的靖影是一日如三秋,又似三秋如一日,他极度矛盾的坐在那里,神思在斗争与发滞之间游离。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出事,在希望没有破灭之前,他绝不会让自己倒下。他不会去考虑晚香何苦一定要留他,他也不想怎么样能逃出去,他只知道,他必须沉下心,等。他会等到见到珍珠。
公主一次次相逼,但是他顶住了,他相信珍珠即使被关在东宫太子处,也不会有事的,他知道韩玉几乎和他一样在乎珍珠的安危,韩玉不会不管她,所以他不能慌了陈脚,不能轻易相信公主的挑拨,他绝不会写休书的,死也不会。他情愿承受着内心的煎熬,也不能放弃希望。
面对这样的靖影很让人郁闷,其实他应该考虑怎么逃脱公主的软禁,怎么样能让公主心甘情愿的放弃他。可是靖影就是靖影,他连看公主一眼都不想看,你让他对着人家说好话,没门。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冲动之下得罪了公主失了命,他只好闷着一张脸,四大皆空。
偏偏公主也是个死心眼,现在已经发展到不仅仅是想得到这个男人,这似乎成了一张拉力赛,双方都不肯输。尤其是她公主的尊严,不能丢。靖影对她越冷淡,她征服他的心越强烈。只是她错了,她输在太不了解靖影,靖影这种人,你占不到他的心,你就彻底死翘翘了,想设计翻身,没门。
所以说,了解靖影的人,还是珍珠啊。
这也是靖影为何甘愿丢弃了自尊与兄弟共享,这个世上,除了珍珠,再没有人能让他爱,他的爱就是这样,强烈,独断,不顾一切。
如果不是对珍珠的思念和担忧,他这样的生活完全没问题,他以前就是可以几天几天的下神,他完全可以承受,可是现在,他被困了这么多天后,面目清瘦,黯淡无光,眼睛深陷下去,下巴如锥,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尖酸刻薄。
听到脚步声,他毫无反应,依然坐的如钉一般,眼睛扫着书上的文字。好在这些天倒是沉下心学了不少东西。
门大开着,公主晚香直接踏进门来,她气冲冲的走到了桌前,伸手抢了靖影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扔在地上,然后气呼呼的盯着靖影。
靖影也不表态,书被夺走了,他只端坐在原处,淡淡漠漠的望向前方,不语。
“你就打定主意,老死不与我交往,是不是?”晚香愤然出声,带出了些哽咽。
“草民与公主本就无有交情。”靖影面不改变的道。
“哼,你就是觉得韩玉能帮你,你才敢跟本公主叫板是不是?!”晚香越想越气,气极反笑,“居然动了皇太后来压我,哼!靖影,你还真是好大的面子!”
靖影淡然瞥了她一眼,若无其事的坐着,还是不说话。
公主见他这模样真想上去揪住他的领子好好质问一番,但是这些天来,她连靖影的衣角都摸不到,她也放弃了,有气,就拿桌子板凳出。“哗啦啦”,桌上的东西全被她推翻。
靖影突然站了起来,转身走向窗前,她要发脾气,随她发去,他不爱理会。
公主气的咬牙,不由恨道:“哼,你少在我跟前扮清高,靖影,你有没有想过,韩玉能去找皇太后来乞求放你,看起来这对你是好事,可是你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靖影微微一滞,没有回头。
“意味着韩玉更在乎你妻子!”晚香大声吼出来,瞪着眼睛等着看靖影的反应,但是,靖影竟出其意料的依然静立着,虽然身子僵着,但他居然还是没理会。
“你连这个都不在乎?”晚香冲到他跟前,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我道你清心傲骨,却能容忍别的男人沾染你的妻子?”
靖影依然紧紧抿着唇,眼睛直望着窗外。
晚香真的惊愕了,“你肯定知道吧,你愿意接受?被情敌爱屋及乌不顾一切的救你,你不觉得这是对你最大的屈辱吗?!”
“你不要再吵了,如果你来只是说这些,我劝你最好闭嘴。”靖影浅浅一笑,收回了目光,微垂下眼帘。
晚香眨了眨眼,嘴唇都在颤抖,她从小到大,还从未这么对一个人无奈过,从来没有人这么让她生气过,她……她真恨不得……
转回头来,她缓慢的招了招手,门外走进来一个宫女,手里托着托盘,上面,放了一壶酒。
“好,既然你情愿忍受如此的屈辱都不肯留在我身边,既然……皇太后都出言让我放了你,我晚香……今日只道是天绝我路,让我得不到你。但是,我绝不能就此算了。”晚香眼中迸出泪花,眼睛却倔强的盯着他,抬起手,她拿起酒杯,倒满。“靖影,这,是一杯毒酒,但不会致你于死地,你若肯喝下,我便放你走。”
靖影微惊的盯着她手里的酒杯,眼睛里迅速升起希冀和迟疑。
晚香紧紧地盯着他,仔细看着他脸上的变化。
这如若在以前,靖影想都不想就会喝下,但是,现在的他考虑事情就不那么单纯,他不得不在意后果。虽她说这酒毒不致死,可是若他废了手脚,就算回到了珍珠身边,他还有何价值?他知道珍珠不会嫌弃,可是这让他如何面对自己的将来?
还是,他该相信珍珠相信命运能让他逃过这一劫?他是该继续等?还是该铤而走险?
“不敢喝?看来你也没有多在乎她啊。”晚香嗤笑着,转身将酒杯放回托盘。“现在我已经给了你选择,喝了你就走,不喝你就呆着,皇太后那里,也不得不由着我开条件,让我放人,我也领旨了,又奈我如何?听好了,靖影,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靖影的眉心紧颦起来,他一瞬不瞬的盯着酒杯,全身的精神细胞都集中在这上面,内心巨大的挣扎权衡着,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捏着,几乎要扣进肉里。
“我若喝了,你可以立即让我走吗?”他转眸间,眼睛里都泛起了血丝。
“本公主一言九鼎!”晚香冷哼一声。
也许是自由的吸引力太大,也许是一旦看到了希望,就再也难以恪守,靖影终于无法说服自己,眼睛一眯,沉声道:“我靖影就算残了死了,也要先爬到她面前。好,我喝。就让老天,给我选择。”说完,他快步上前,一把端起酒杯,扬头,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