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在珍珠吃饱喝足晃晃悠悠到楼上进了房间后,楼下的客栈老板就快速的到了后院,放飞了信鸽。
现在,珍珠洗梳后正卧在床上,揉着微湿的头发,思绪万千。
说实话,这一旦跑出来,她的心里很轻松,虽然肝胆俱裂的痛,却也像是卸下了什么重负一样,痛并轻松着。唯一让她心思绕乱的,是阿布的哭声,在耳边萦绕不断。她唯一愧对的,就是这个孩子。
不过,现在,阿布还小,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她这个阿妈给忘了,孩子知道什么,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他们两个,不,是他们三个,翔宇肯定也知道了,他们会做什么呢?会抱头痛哭吗,呵,不要说是汉子就不会哭,真正难过的时候,怎么会不哭?哭吧,哭这一次,痛这一次,以后,他们将会迎来新的开始。她不会对他们感到抱歉,因为,她的做法是为大家好,如果她不走,后面的生活将会一塌糊涂,所以,他们应该感谢她快刀斩乱麻,替他们选择了一片明朗的晴空。
至于,格伶花小姐,以她对她的了解,她八成会气急败坏地说:“哎哟那个坏心眼的媳妇,她还真是会装呀,跟我说的好好的,原来都是骗人的,这种女人真是奇怪,怎么动不动就会逃跑呢?这么没家教的人为什么是我的儿媳妇!真是成什么了,干什么要逃跑,以为自己是谁啊,动不动就耍脾气,好像是我们有多对不住她似的,她到底有什么不满意,这种女人真是没人品,简直太可恶了……”
如此云云。
不讲理到无敌。
珍珠忍不住勾起唇角,冷笑。
随她吧,不管怎么骂怎么吵,姑奶奶再也不听她的无理训导。以后各走各路,别再想控制她的人生,谁也不能。
脑子里就这么想七想八的,不知不觉就迷着了。
半夜里,她睡得水深火热的,直觉得喉咙生疼,冒烟似的。醒来后,她摸索着去桌子前拿水喝,喝了一口,凉气下去了,很快又冒火起来,好像喉咙成了个不死火山,灭了又着,灭了又着,她有点火了,披上外衣,打开门,往楼下一个,有个小二正趴在台上睡觉。
“哎……”一出腔,她吓了一跳,这是她吗?怎么跟公鸭子似的?“咳,咳。”用力咳了几声,又火辣辣的疼,完了,肯定是那会儿死命扯着嗓子喊,把嗓子给喊破了。
小二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抬起头,“客官,有什么事?”
“咳,咳,你……你给我弄碗鸡蛋茶。”珍珠用力吞着唾液,压低声音干涩的说:“就是把开水煮沸再把鸡蛋打进去,懂吗?”
小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懂了,夫人你是嗓子不好吧,你可以去抓点药来喝。”
“现在不是晚了吗?明天抓。”珍珠说完转身回了屋。
坐在桌前托着腮等,现在,她出来了,就要往前看,为自己打算,过自己的生活,所以,以前的事让它见鬼去吧,她不去想,不去想。明天,她正好再去那个药铺看看,这大半年,她的身体到底好了多少,如果不行,她就到中原找个好的大夫看看,虽然现在对她来说,生不生孩子已经不重要,说不定今生就这样过下去了,她已经对男人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尽自己的能力和努力为自己看病,也是应该的,她绝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有病在身总是不好,毕竟这辈子还很长,谁也不能保证以后会怎么样。
喝了鸡蛋茶,她觉得喉咙舒服了一些,睏意上来,倒床上,睡了。
次日,她一夜安睡,居然能安睡这让她吃惊,但是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她想起了昨天的种种,心痛就像龙卷风一样,把她心里所有的舒服和温暖都刮跑了,她猛的打了个哆嗦,紧紧抓着自己的胸襟,用力的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能忍受得住。
一定要快些做事,不让能自己闲着。于是她匆忙的起了床,下楼,吃早点。今天她简单的束了个马尾,中性打扮,但考虑着自己这样的装束还是有点明显,因为这里的女式服装色彩艳丽,如果熟悉她的人光是看到她特色的衣服就能认出她,就比如她二哥,大哥,甚至她阿爸,万一娘家的铺子开得正兴旺,那她能在这大街上随便晃荡吗。想完后,她就很果断的又拿身上的钱去衣服铺子买了一身大众化的衣服换上,这样,她这么大个人终于可以在人群中隐匿了。
接着是去药铺,那店老板望了她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她是谁,慌忙叫他的夫人出来,给珍珠把脉,夫人诊了后,面露温色,说珍珠身体已恢复大半,只需继续注意调养,过个一两年,能生个活蹦乱跳的大胖小子。
珍珠扬唇道谢,心底冷嗖嗖的想,生孩子?等着吧。
拿了润嗓子的药出了药铺,珍珠也无心逛街,就直接回了客栈,老实的在房间里呆着,又因为只这样坐着会胡思乱想,她便打开窗,看外面川流不息的路人。
一天,又一天。
客栈老板说,韩客人不出三日就会来到。珍珠直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不过坐着实在无聊的时候,她就一边想着那个家里是怎么样了,是闹的翻天翻地,还是已经吹吹打打娶新媳妇,一边睁着无精打采的眼睛,数着楼下过往的人,一分钟内往东来的有几个,往西去的有几个,看哪边天的人多,是东赢,还是西赢……
好吧,她无聊到身上快要长蘑菇了。
终于,三天以后,这天早上天刚亮,她就听到小二敲门,吵得她全身冒火,粗着嗓子问:“干什么?!”
“客官!韩客人到了!”
珍珠猛的睁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你的巨款到帐了!”一样的兴奋,噌的一声从床上跳下来,慌里慌张的穿衣服,“好嘞!我知道了!请等一下!”
等她穿好衣服,检查自己没有扣错扣子,好吧没扣子,总之确认自己没弄错装束,就摆正了姿态,郑重其事的走到门口,面上露出善良的微笑,开门。开玩笑,现在韩玉这小子是她的领路人,说不定以后还能傍着他混碗饭吃,这种金主她可不能得罪了。
韩玉……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锦缎的衣袍更显得优雅贵气,周身如同沐浴了春风般清新,如往常一样脸上带着温温淡淡的笑容,俊朗的模样更加帅气逼人,双目亲亲和和的看着她,嗓音温柔悦耳地唤了声:“夫人……”
“韩公子……”珍珠笑得一脸心虚,“这么早啊,啊,快请进。”
韩玉点了点头,迈步踏进门来。
“快坐。”珍珠慌忙给搬椅子,有点不知所措。可能天生不是求人的料,虽然韩玉多次说有事可以麻烦他,但人家那客气话,她要真的当真事做,还真的有点……反正总觉得有点别扭。
韩玉施施然坐下,抬目,星眸烁烁的望向她,“夫人,我听说你已经在此等了我多日了,不知找韩某有何急事?”
“这个啊……”珍珠支唔着,突然心头上冷淡了下来,已经决定求人家帮忙了,她也不必这般讨好的姿态,反正要面对了。轻轻一笑,她平静地说:“韩公子,不知你这次来,要多久回中原,我想跟你去中原。”
韩玉眼睛里蓦地一怔,脸上的疑惑加深,“夫人,你……是想去中原游玩?”
“不,是离开这里,去中原生活。”珍珠果断地说,眼睛里没有一丝戏谑。
韩玉望了她一会儿,居然什么也没问,就说:“此事非同小可,我给夫人一天时间再作考虑,明日一早,你若还坚持,我就带你即刻离开。”
珍珠一听,心头大喜,立即站起身,向他施礼,“如此,谢过韩公子了。”
韩玉慌忙站起身,伸手扶她,“夫人不必这样。”
珍珠灿然一笑,“不管如何,你现在是我的大恩人。”
“言重了,这样会让韩某羞愧万分的。”
珍珠笑了笑,突然道:“咦,你明天就要走?你不是刚来吗?”
韩玉温婉一笑,道:“实不相瞒,我与此客栈老板留下话,你若来找我,便给我发信条,此番,是专程来与夫人相见的。”
珍珠心头一震,蓦地,更大的感动和愧欠同时涌上来,“这……怎么使得?韩公子这般待人,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来这里与中原距离甚远,韩公子专程跑来,这让我……”
“夫人不必介意,我反正无事也会跑来跑去游玩,有个理由反而正好。”韩玉不甚在意地笑着,眼睛里都是谦和。
珍珠抬眼看他,“怪不得我一来找你,老板就说你很快就到。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要来找你?”
韩玉闻言,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我并不知晓,只是做了这番打算。”
珍珠无言了,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望着珍珠皱起的眉心,韩玉又放轻了声音,说:“夫人真的不用歉疚,倒是我,想到夫人这般信任我,已经觉得受宠若惊。”
“韩公子……”
“夫人已经把身家安全托付于我,那我便也应该当将自己的身世告诉夫人。”韩玉浅笑着看了看珍珠,脸上闪过轻微的不安,“其实……我的父亲是当朝汾王,当今帝王是我的皇伯父。”
珍珠瞬间睁大眼睛,“你是……世子?小王爷?”
韩玉面露腼腆,点头应:“是。”
珍珠只觉得当头被打晕了,天哪,居然是个小王爷,怪不得出手阔绰,神神秘秘,整天一脸的波澜不惊,好像天下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一样。不过,她穿来就是个小农妇,可不成想穿越定律一定要跟皇家扯上关系,自己绕这么一大圈,还是又碰上皇族了,真是……命中注定啊。
看着珍珠怪异略带排斥的神情,韩玉心里一阵莫名,但略一思忖,他多少有些明了,“夫人不必担心,我王府虽然人多,可毕竟只是王府,不是皇宫,她们都待人温和,不似宫廷后宫里的尔虞我诈,夫人若住在我府上,一定不会……”
“我……我可不可以,到京城……哦不是,是……建康城里自己找地方住?”住在他的府上,总有不妥吧,让人家专程来接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说她是真的不想住什么王府,欠人情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粘着人家住人家府上,她又跟他不是多深的交情。
看着珍珠脸上瞬间拉开的疏离,正兴致盎然解释着的韩玉也立即住了口,顿了顿,笑道:“这个,到明天再说吧。哦,我这么早来,打扰到你休息了吧?”
“啊?”珍珠懵懵的,立即回神,“啊,没有没有,我黑天白夜的盼着你来,你啥时候来都不打扰我。”说着,又觉得这词用的别扭,什么叫黑天白夜的盼着他来……挠头。
韩玉却清清浅浅的笑开了,“那,我们一同下楼用饭吧。”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下楼。
韩玉熟练的挑了个安静又靠窗的位子,点了几个菜。
“夫人这几天都没有出去散心吧。”韩玉若无其事的看了看她,似随意地问。
珍珠一边吃,一边笑了笑,说:“被你看出来了。”
“你一脸的寂寥。”说着,他的眸子里悄然地渗入一丝心疼。
珍珠避开眼神,“是吗?也许吧,一个人,又不能出去,确实挺无聊的。我也想去看看二哥的铺子,哦对了,你现在,还在与我哥合作吗?”
“有。上次我在他店里看过,生意还行,你父亲也在。”韩玉说着,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去看看。
珍珠干干一笑,“我就不去看了,知道他们都好就行。”
韩玉慢慢点了点头,又问:“你与我一起走那么远,需不需要我给你二哥捎话?”
珍珠感激的看他一眼,“很需要,这点,我就是要再麻烦你,等我们明天启程后,请你想办法让人给我二哥带个信,就说我很安全,叫家人不必担心我,也不要找我。就可以了。”
“这样……能行吗?”
“也只能这样了,我能做到了,只有叫他们知道我还安好,不是失踪。”想了想,她又从口袋里拿出带着嫁妆里的一个绣荷包,就当它是绣荷包吧,她也不太知道名字,因为这个很像是人工刺绣的,说不定就是阿妈亲手所做,可信度会比较高。“就请把这个一并交给我哥,他们一看,应该就明白了。”
韩玉接过绣包,放入袖中,“你放心吧,我会安排人的,你的家人会清楚的知道你的安全,也不会留下痕迹让他们去找到你。”
珍珠感激的看他一眼,强忍着要涌出的眼泪,“真是谢……”
“别说话了,你的嗓子很哑,快吃饭养好精神,若明天走,一路会很奔波。”韩玉体贴的往她碗里夹了样菜。
珍珠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跟这人在一块儿,真的挺安心的。
她真是好造化,遇到这么好的友人。
说起来,还要感谢梦的牵引,梦?哼。
*
第二天,天一亮,珍珠就很警觉的醒了,昨天一整天她都窝在客栈里,不敢出门溜达,实际上这几天她都如此,但是虽然身子要乏的散架了,可是精神是很振奋的。
穿戴整齐后,她就从门影里看到了那个颀长的身影。
背上包袱打开门,韩玉与外面的朝阳一齐映入她眼帘,照得她内心一片温暖明亮。“韩公子,可以走了吗?”
韩玉脸上的迷茫一闪而过,随即,很不厚道的显出一丝欣喜,“你真的……确定跟我走吗?”
珍珠点头,很严肃。“是,请将我送到中原,大恩大德……”
“好了,我懂了。”韩玉受不了她的啰嗦,笑着打断她,欢喜之情再也不藏匿,“那么,现在我们就出发吧。”
“好。”珍珠兴致勃勃,内心禁不住的在颤抖。走了,这就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将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到这个地方了!
想着,心又狠狠的疼了一把。
不准想,不准想……
出了客栈的门,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豪华马车。珍珠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很快就淡定了,小王爷嘛。这点派头还是要有的,不足为怪。
“夫人,请。”韩玉掀开了轿帘。
珍珠清咳了一声,故作淡定的上了马车。
哇,面里好漂亮,好好看,这些刺绣真是天工之作,这些材料可真是高贵……
眼前一亮一暗,韩玉也上得车来,珍珠赶紧收了贪婪的表情,正襟危坐。
但是方才那模样还是尽收在了韩玉眼底,不过他也不动声色的装作没看见,大大方方坐到了她对面,然后撩起窗帘,说:“可以走了。”
“是,公子。”
轿车由慢至快的跑了起来。
空间虽然不小,可只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不免有点尴尬,珍珠冲他干干地笑笑,眼睛突溜溜地往周围打转。有钱人真是奢侈啊,一个马车能跑就行了还打扮的这么华丽,怪不得跟梦臭味相投,不过坐这种马车会让人增加自信的哈,倚着背很舒服,软垫子也很舒服,晃晃悠悠的很惬意,总之坐在这里就是享受。
韩玉好笑的看着顾自臭美的珍珠,忍不住掩口轻笑了一声。
“咳,咳。”珍珠赶紧又收回乱洒的目光。她,她是因为无聊才乱瞧的,是吧,闲着也是闲着。难得她有这份心,他该谢天谢地她没有哭哭泣泣,不然带着个阴沉沉的女人一定很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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