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八(1/1)

白星瑜掩嘴,轻咳了两声,缓步上前,轻轻拉住了又要发怒的刘克。

她温婉地看向裴练云:“裴师妹,你或许还不知道,出现在昆仑的魔气,就在我们玉清宗和妖兽谷附近,宗主查探判定,那已经是残留了三天以上的气息,那魔修若没有进入妖兽谷,很可能就是隐匿到我们昆仑某个宗派之中。”

裴练云:“我没有被魔修夺舍。”

她的回答非常直接,把白星瑜将要说的话给堵在了喉咙里。

但白星瑜很快又是一笑,问道:“若是我没记错,三天前,裴师妹你应该是刚从妖兽谷出来吧?”

此话一出,众弟子看向裴练云的目光都带起了深意。

卓海烟的目光也暗沉不定。

是了,她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裴练云只是金丹中期,按理说就算裴练云擅长战斗,可以和她实力相当,也不至于会这样压着她打。

如果和魔修扯上关系,那就不同了。

谁都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只有魔修的实力可以越级对付对手。

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裴练云神色不变,答道:“没错。”

白星瑜知道裴练云不屑撒谎,不过就算裴练云撒谎,那天众多的外门弟子亲眼见她血淋淋地从山门归来,几位长老还追踪过她的求救飞剑,这些都是做不得假的。

“我们内门外门所有弟子,都进入天元殿中接受了检查,看是否与魔修接触过。裴师妹从距离发现魔气最近的地方回来,也笃定自己没有被夺舍,既然如此坦荡,何不与大家一样,接受检查以证清白?”

白星瑜看起来劝慰的话,几乎每一句都透出一个意思。

你裴练云若是不接受检查就是心虚。

可惜裴练云不为所动。

“怎么证明?我若是隐匿的魔修,还会被你们抓住。”

白星瑜脸色微变。

裴练云思维直接,没那么多弯弯拐拐,反而说中了事实。

昆仑毕竟是修仙福地,灵气虽然充足但对喜好阴暗邪气之地的魔修并无益处。

自古修仙修魔者对立,除却某几次的仙魔大战。修仙者没事不会去闯修魔者的圣地哀牢山,同理,修魔者也不会擅自进入修仙者的福地昆仑山。

要知道可以进入对方的大本营,还能完美隐匿不被各修仙宗派强者发现,对方的修为一定极高。

宗主临行其实只是交代刘克将所有弟子聚集,莫要那魔道钻了空子。

提出检查,不过是刘克趁机想要耍耍师兄的威风罢了。

他虽然是宗主的亲传大弟子,平日处处被大师兄奚皓轩压一头,修为、辈分都不及,在宗派内的威望更是比不过,连友好宗派前来双修的极品炉鼎也轮不到他,所以只能在这些事上作威作福,找回点自信。

不过今日若是裴练云不去,白星瑜的某些布置也没了用处。

想到此处,白星瑜的目光扫过跟在裴练云身后的那个平凡不起眼的少年。

或许是因为十年前裴练云带着东方叙跪在宗主面前所立的誓言,也或许是因为其他,总之,裴练云对这个弟子的重视,宗门内无人不知。

人皆有软肋,哪怕是面无表情的裴练云也是如此。

白星瑜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看向裴练云,缓缓说道:“裴师妹说的也有道理。”

刘克皱了皱眉:“你怎么也和大师兄一样,总是护着她,宗门上下都检查过,她绝对不能例外。”

“二师兄,裴师妹说的也是事实,我们欠考虑了。”白星瑜说着,对着卓海烟露出歉意的微笑,“早知道就不用这么劳师动众,带走了所有弟子,怠慢了沧溟宗的贵客。”

这番态度,让卓海烟非常受用。

玉清宗的这个小女娃总算还知道什么是尊敬,不像某些人!

卓海烟目光冷厉地扫了裴练云一眼。

毫不掩饰的杀气让裴练云转头。

却不料,裴练云稍微一怔,就抬手对着卓海烟的方向轻轻摆了摆。

卓海烟莫名,侧眸一看,却见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儿正笑眯眯地对裴练云摆着小手,小心翼翼打招呼的模样。

她一口恶气憋在胸中,低喝道:“雅竹!你在干什么!”

卓雅竹缩了缩脖子,望着母亲:“娘,其实……她挺好的。”

卓海烟气得脸色铁青,挺好的,哪里好了,当着这么多人面压着她打,给过她半点面子吗?

“哼!你懂什么!我看我真是把你关久了,让你不知道外面的人心险恶!”

卓雅竹虽然被母亲教训了一顿,但她还是偷偷地瞥了裴练云一眼,她或许不懂什么是人心险恶,但是总觉得裴练云那种冷然的目光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这样的人,卓雅竹没法去害怕。

不像那个温雅婉约的白星瑜,明明没有发怒,说起话来却教卓雅竹心里畏惧。

白星瑜此刻已经不提让裴练云去接受检查,而是状似无意的对裴练云说:“我知道裴师妹修为不错,或许有信心不被魔气侵扰,但你那小弟子不过练气二层境界,修为低下,道心不稳,最是容易被邪魔入侵,就算没有被夺舍,可我们修仙之人一旦沾染魔气,那是要阻滞修为的,可要小心才是。”

裴练云眸色沉了沉。

白星瑜不说还好,这么说起来,和东方叙朝夕相处的裴练云意识到,自己这个小徒弟最近的修炼速度竟是比以往更慢了。

修行越到后面进步越难,这是常理。

可东方叙才练气二层,还不如一个外门看守山门的弟子。这个境界的功法并不困难,为什么他修炼速度越发慢了,简直就像修魔者强行修仙,功法正邪相冲,根本无法有丝毫进展。

“阿叙。”裴练云沉默片刻,说:“等会儿再回去,你和我先去一趟天元殿。”

东方叙:“好。”

他抬眸,一双凤眸沉黑幽深,视线落在白星瑜身上,如利刃般。

白星瑜猛地转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她疑惑地盯着往另外方向而去的师徒俩,满眼疑惑。

今日这是第二次,她感觉到来自暗处的敌意。

白星瑜有种被监视的不安。

她眸色微沉,心思急转,三步并成两步,追上裴练云:“裴师妹,我陪你一起去。”

裴练云站定,转身看向白星瑜:“陪我?”

“若是……”白星瑜意有所指地扫了东方叙一眼,满脸万一东方叙有问题,她肯定奋不顾身地助裴练云先逃离的表情。

裴练云目光渐渐锋利,语调冷若寒冰:“他是我的弟子,我自会对他负责。”

“可是师父说了……”

裴练云不耐烦地打断白星瑜的话:“要不要让全宗派所有弟子陪我一起去?”

白星瑜哑然,太多人陪着去怎么可以,那样她做的安排就白费了。

她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裴练云觉得墨浔和白星瑜果然是师徒俩,简直一模一样,说话一转三折,完全让人听不懂。

她稍微瞥一眼满脸淡定的东方叙,心里倒是颇为自豪,还是自己小徒弟比较好,气度甩白星瑜几座山。

“阿叙,我们走。”裴练云懒得理白星瑜。

被抛下的白星瑜,身影略微萧瑟地站着,孤立忧伤。

刘克叹了口气,缓步至白星瑜身边,望着她,他目光关切中透着一些心疼,声音也是对着裴练云没有过的温和:“你啊,人家半点不领情,你又何必管她,若是真和魔修有关,你现在的身体,还要舍了性命帮她解决不成?”

白星瑜垂眸,低声道:“师父交代过,让我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照顾她。”

“墨师叔也真是……”刘克说了半句,意识到议论尊长不妥,赶紧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摇头,“算了,当年是墨师叔把裴练云带上山来,若不是宗主看她资质卓绝,将她要了过去,她本来就会跟在墨师叔身边做弟子,他在意一些也是肯定的,不过你就别搀和了,先养好自己的伤势吧。”

在意一些?

白星瑜心中冷笑,想起墨浔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眼底露出对裴练云难以掩饰的妒恨。

她一双手掩藏在袖子里,捏紧得指节青白,指甲没入肉里,都浑然不觉疼痛。

“白师妹?”

见她半晌没有反应,刘克伸手按在了她的肩头。

却见白星瑜突然抬头,浅浅一笑,双手捏住了刘克的大手:“既然如此,我就不跟过去了,若有什么问题,麻烦二师兄多照看她一点。”

刘克还是第一次被她主动抓住,心里顿时有些飘飘然。

“放心,有我盯着,不会有问题。”他对白星瑜郑重地保证。

白星瑜勾起唇,温雅而淡然地笑:“我自然是信得过二师兄你的。”

天元殿在玉清宗大殿正后方。

周围的声音随着裴练云的到来,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望着那个十年间从不踏入内门的女子,她面色沉静如水,披散的长发如墨如瀑,笔直滑顺地垂在腰后,绝色的容貌再一次让众人觉得眼前一亮,仿佛她行进间,这厢单调的黑白色中,多了朵朵在地上盛放的艳丽花朵,娇美绚丽。

直至天元殿开启,一道光束将裴练云和东方叙吸引进去,其他人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刘克抱臂而立,面色沉肃:“准备锁骨钉。”

一旁有弟子应声而去。

其他跟随刘克而来的弟子则摆好了天罡大阵的姿势,预备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

而天元殿中,则更为寂静。

裴练云带着东方叙进入之后,铺天盖地的压力袭来,挤压她的神识。

这本就是天元殿的功用,惩罚心生邪念的弟子,那种感觉,仿佛有无数双手探入五脏六腑,不断翻搅,极为痛苦。没事的时候,一般弟子是死也不愿意迈入殿内。

当然,如果有弟子不小心生了心魔,仙魔之气相冲,以纯仙之气奠基的天元殿内就不仅仅是这些压力了。

按照刘克所言,整个过程需要在其中待上一炷香的时间。

裴练云凝神静气,闭目打坐。

突然,她睁眼,对上东方叙的眼睛。

他却没有像她想象中一样,大汗淋漓的难受,面容比她还要平静。

毕竟天元殿内修为越高,所受的压力越强。

眼见裴练云重新闭眼,东方叙眼睛微垂,低声问道:“师父担心我?”

裴练云的脸还是面无表情。

从她的面瘫表情看不出什么,但她微微一紧的手指却出卖了她心底的想法。

东方叙漂亮的凤目微敛,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唇角含笑,从裴练云的对面溜到她的背后。

裴练云秀眉一动:“你干什么?”

“弟子想,在师父身后或许就没那么难受。”

东方叙的鼻尖擦着裴练云的秀发,他嗅着她的味道,如兰似麝,沉淀了他满眼的迷醉。

可惜他也只有片刻的接近,一眨眼,只见一双玉手探来,随手拉住他的衣衫,蛮横的将他拖到她身前:“过来。”

动作简直干练利落,一气呵成。

东方叙歪倒在地上,懒懒地抬眸,对上裴练云如冰的眸子。

“谁教你这么软弱胆怯?”她漠声道。

她的确带了些怒气,这点痛苦都要回避躲在她身后,还怎么做她裴练云的弟子。再说这殿内是神识压迫,从四面八方而来,躲她后面也没用。

东方叙眸底闪过一道极快的情绪:“师父因这个生气?”

对于他那种完全把自己当挡箭牌的行为,裴练云居然半点也没生气,她反而计较其他的态度来。

裴练云这次只留给他一声冷哼,竟是真的不想再理他。

一直观察着她的东方叙发现,她面色看似平静,其实额间已渗出细汗。

天元殿内对神识的压迫果然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对抗的。

渐渐的,裴练云的神色也开始凝重,粉嫩的脸庞也逐渐变得通红。

就在这时,她双手一合,极快地掐了法诀。

只见一道符篆从她怀里飞出,迅速地在空中凝出火焰的护罩,将她和东方叙整个笼罩起来。

有这么难受?

东方叙看她一眼,眉头微蹙,眯了眼,眼底隐约浮起血红光芒。

他抬手,手指刚触及裴练云的衣衫,便突然停在半空。

冷不丁,裴练云刚刚祭出的符篆砰地破碎,火焰炸开,在屋内洒下无数金光粉尘,极为靓丽。

东方叙的目光不再停在裴练云身上,而是望着这些粉尘,唇角微微弯起,眼中尽是了然。他就知道,裴练云的个性不是那种束手就擒,任人肆意陷害的个性。

只听扑哧一声,身后一柄金色的光刃从裴练云背心刺入,直透前胸。

她猛地睁眼,低头,只看见自己胸前鲜血喷涌而出,无数血花飞溅上东方叙的脸庞。

东方叙淡淡地勾唇,嘴里却是做戏般,发出夸张的惊呼声:“师父——”

在他那声惊呼响起的同时,天元殿的殿门被刘克打开,沉肃地男声回荡在四周。

“裴练云身染魔气,用锁骨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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