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怎么样?精神力紊乱的毛病还犯吗?”昆汀单手撑着墙壁,静静的看着身边的加西亚。
身边的男人侧颜干净平和,多年的历练又多了几分沉稳和威视。明明是两种矛盾对立的气质,出现在加西亚身上,却没有一丝不适,仿佛,他本来就应该如此。
他有十一年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看过加西亚了。
十一年四个月零两天。
加西亚保持着双臂环胸的姿势:“还好。大夫说干扰器里的蓝夜玫瑰刺激了核,引起了精神力的暴动。只要以后不接触蓝色玫瑰就没事。”
核,是存在于奥坎人精神力识海的一个特殊区域,是产生精神力的本源力量,也是奥坎人拥有异常强大恢复能力的关键因素。
一个奥坎人,哪怕他失去四肢,失去身体,甚至失去心脏,只要核存在,就能重新凝聚一个新的身体。
加西亚话锋一转:“这些年你怎么样?下雨天肩膀还疼吗?”
有一次他们奉命去狙杀一头s级凶兽,昆汀为了救他,右肩被凶兽的爪子挠了一爪,肩胛骨震碎了一块,又没有及时治疗,后来就落下了阴雨天肩膀疼的毛病。
昆汀正要开口,一阵酸意汹涌而来,腹中一阵绞痛。昆汀急忙又跑回了洗手间。
“呕!”
昆汀一手捂着疼痛的腹部,单手撑着琉璃台面。
刚才已经折腾的昆汀筋疲力尽,人就像是被放在洗衣机里甩干又拧成皱巴巴的咸菜叶子一样。这一会,昆汀连双腿发虚,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碍于加西亚在跟前,说什么也不能在加西亚面前示弱,昆汀咬咬牙,撑不下去也要撑!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双手温柔的落在了昆汀的后背上。
加西亚缓慢轻柔的拍打着昆汀的背。
他抬头,镜中映着他们二人的样子,奥坎人的寿命很长,足以存活到厌倦了时间。分离十一年,岁月几乎没有在两个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只是,当初的心意不同了。
加西亚不懂,当年誓约生死的爱人,为什么要离他而去。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全都颠倒了。
十一年了,陛下病危,尼克失踪,昆汀有了一个“疑似”要结契的新男友。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固执的停留在往日的梦里。
日前,海格传来消息,陛下病重,恐怕无力回天。小王子下落不明,嫡系近支没有继承人,皇位空悬,强敌环饲,国运艰难。
没有时间顾忌自己的私情了。找到尼克和小王子才是当前一等一的大事。
加西亚看着镜中的自己,眸中的海蓝宝石依旧璀璨,只是,那光芒却黯淡了不少。
加西亚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十一年的大梦,该醒了。
“昆汀,”加西亚的声音很轻,像飘荡在空气中的风筝线:“我以后,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昆汀身体僵直了一秒,随后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他转过身来,迎上加西亚平静无波的眼眸:“我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平静的生活。”
昆汀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身体里似有一把火,灼热的烈火咆哮着要撕裂他的灵魂,他的心在滴血,而脸在微笑,露出了昆汀式的标准笑意:“太棒了,谢天谢地,你终于想通了,加西亚。西蒙怀疑我们有一腿,这两天一直在逼问我和你的事,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话没说完,昆汀又是一阵呕吐。
吐到最后,昆汀眼前的加西亚都变成了两个,加西亚摇头叹息了一声,无奈认命的把昆汀拖了回去。
宴会的另一边,一身华服的莉莉丝看到牛皮糖一样黏在加西亚身上的昆汀,恨恨的撕扯着手中的丝质手套。
她厉声质问着西蒙:“上次在天街,是你说你有办法拆散昆汀和加西亚,我才费心帮你掩饰过关的。两个多月过去了,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该结契了。”
莉莉丝纤细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猫。人类真是个奇妙的物种,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纤细的女子,竟然有着如此狠冽的心肠。
莉莉丝眉眼倒吊,语态亲昵的贴近西蒙耳边:“你要是做不到,我就把你在天街做的好事都说出去。到时候看看你怎么在红狼星混下去。”
西蒙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很短,很快的被他巧妙的掩藏好了。
这个蠢女人,以为把我卖给加西亚,加西亚就会感激你吗?别忘了我和你们齐莱尔家族是连在一起的,如果事情真的捅出来,我会不会死不一定,你们齐莱尔家族的下场一定不会好。
叛国罪,不知道皇帝陛下会怎么判。
算了,这个女人还能凑合着废物利用。等你替我做完了需要做的事情,我再来处理你。
西蒙扶了扶眼镜,他长相本就偏向斯文俊秀一类的,这个动作做得恰到好处,平添了几分书生的洒脱不羁:“莉莉丝小姐,有一种酒,可以让喝下它的人心甘情愿的爱上他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看到莉莉丝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西蒙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钓上了莉莉丝这条傻鱼。他唇角一弯,继而说道:“这种酒,整个红狼星系只有两瓶。一瓶在海盗头子蓝胡子那里,另外一瓶,三个月前被送到了齐莱尔总督的手上,现在应该在你父亲的书房里。”
“你此话当真?我凭什么相信你?”
还不算太蠢吗?西蒙脱帽单手行了个礼:“莉莉丝小姐,您的怀疑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我和您的目标是一致的,您如愿嫁入劳伦斯家族,而我则得到昆汀。我会是您最为忠实的盟友。”
过了片刻,莉莉丝展演一笑:“好,我暂且再相信你一次。”说完,她提起蝴蝶边的裙摆,腰肢款款的离去了。
一个黑衣人影悄无生息的出现在西蒙背后:“我怎么不知道,世界上什么时候有这么神奇的酒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玩意,那咱们也不用费心去研究怎么制造更为强大的战士,直接给弗雷德一世灌上一瓶,整个奥坎帝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并入联邦了。”
西蒙晃动着手中的高脚酒杯,红色的酒液沿着杯壁划了一圈,又落了回去:“是改良版的干扰剂,据说是放了蓝夜玫瑰的花粉。研究院的人说这种新型药剂可以干扰奥坎人的核磁场,甚至可以强行激发成人仪式。”
西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还没有人试过这玩意,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正好让加西亚劳伦斯替咱们试试药效。反正,替罪羊都是现成的。”
“你呀,心还是这么黑,”
“你不也一样吗?哥哥。”
来人正是西比,西蒙的双胞胎哥哥。
西比轻声笑了,黑袍下的肩膀耸动着:“我最喜欢这个样子的你了,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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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装和靴子被随意甩在一边,房间里凌乱不堪。
昆汀独自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没有开灯。
只有在黑夜中,他才能做回他自己。
昆汀抓起桌上的酒瓶,大口的往嘴里灌去。
他亲手逼走了加西亚。逼走了自己唯一的眷恋和向往。从此以后,这茫茫宇宙间,他是真正的孑然一身,再没有一个亲人了!
对一心渴望家庭温暖的昆汀而言,自我放逐于宇宙的尽头,永远得不到的爱人,无疑于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惩罚。
母亲,这样的话,我是否能得到你的宽恕和谅解。你会不会恨我,恨我没有杀死害死你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