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桐第二天就急着回城,他倒没想着带何满回去,只嘱咐何满:“我把我府里的韩长史留给你,虽说圈地那案子父皇不打算追究了,但到底你得写个自辩的折子。”
何满耍娇:“我不辩还不成吗?横竖案子已经审完了,想来陛下也未见得喜欢自打嘴巴,承认是他犯了糊涂。”
“胡说。”赵桐斥何满,道:“父皇怎么想你不用管,你上个折子,也是对父皇的尊重。还有,你还要安抚这里的乡民百姓,让他们知道只是少数刁民诬告冤枉了你。”
何满点头。
赵桐看着她,有些为难的道:“再就是乡民因菜价闹事这一桩,父皇十分震怒,有意让你来善后。你一个姑娘家,何太傅又不便帮你,把韩长史放在你身边,这里的乡绅看在我的薄面上,总不会为难你。”
“何止不会为难,怕是还会对我大行方便吧。”何满得意的坐起来,道:“我也行使一下狐假虎威的权利。”
她虽这么说,可行事却相当谨慎。有韩长史帮忙,简直是大材小用,很快便解了何满的围。虽说陛下没明诏天下说是他冤枉了何满,但过了十五,他对何满大加赏赐,且是赏赐到了何太傅手里,由他转交,其用意不言自明。
何满种菜只是图个新鲜,她其实不大愿意再跟乡民们打交道,一是他们过于愚昧,不识文断字不说,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何满不是教书先生,她没那耐心烦给他们开智。
因为愚昧,他们只遵循自己所懂的最基本的道理,可这点儿道理一旦面临重大利益,他们的私心本能就占了上风。
何满知道乡民们最不好拉拢的地方就在于他们人多势众,讲道理讲不过他们几千嘴,动手又容易引起暴动,陛下第一个就不会饶了她。
第二个原因就是种菜的利润太低,尽管辛苦的不是她,可她算来算去,与自己付出的辛苦太不成比例了。
她骨子里还是那个耽于享乐的何满,让她辛苦几个月行,让她长年累月的这么辛苦,她可不干。
所以何满不情不愿的接了这烫手山芋,却不甘心白受累,从庄北别院回来便递贴子要见何贵妃。
何贵妃倒挺稀罕,她这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何太傅是把她逐出了何家,可自己这个做姑母的可没放弃她,还特意给了她一块腰牌,就是想她若有什么为难招窄的,自己可以帮帮。
哪成想她就跟水滴入大海,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难得她这又是怎么想起来的。
传旨召见何满,她倒不客气,直言来意:“臣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请娘娘帮忙。”
何贵妃气得要打她:“你要是跟我客气,就别想让我帮你。”
何满立刻换了笑,贴上去道:“姑母,你帮帮珠珠吧。”
这孩子多日不见,似乎又换了样,何贵妃是过来人,哪里瞧不出其中端霓,但这会儿又不是问的时候,只好道:“帮可以,看什么事了。”
“我想求见陛下。”
何贵妃还等着呢,她没了。何贵妃好笑:“你是想让陛下替你做主?这有什么,就是我都可以替你撑腰,你等着,我这就叫人去召嫂子来说话。”
何满一把按住她的手臂:“我要见陛下跟这事没关系。”
何贵妃故作伤心的道:“你这孩子,越大跟我越不亲,也学会瞒着我骗我了?”
何满:“姑母,您别闹了行不行?我真的找陛下……我要找他算帐。”
话才落地,就听身后有人道:“谁要找朕算帐啊?”
何满后脊梁骨一阵发麻发凉,僵在那不敢动弹,哀怨的看一眼何贵妃:姑母你不厚道,知道陛下来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何贵妃给她使了个眼色:我也冤,哪知道陛下这个时候来?
姑侄两个忙起身向成帝行礼,成帝抬手免了,坐到主位,问何满:“就是你?”
何满嘿嘿笑了笑,仰脸道:“正是不才在下。”
“说说,要算什么帐?”
何满扳着手指头道:“一点儿小帐,数目不大。”
成帝哼了一声。
何满不敢再耍宝,敛眸正色道:“陛下叫民女……”
成帝打断她:“何太傅还没打算认回你这个女儿?他不要,我可不客气了。”
吓得何满忙说:“不,不,没有的事,臣女是说,陛下指派臣女做任何事,臣女都任劳任怨,竭尽全力,只是臣女没有三头六臂,累死了倒是不可惜,可若耽误了陛下的大事,那才是臣女的大罪过啊。”
成帝知道她的意思,却也惊讶于她的世故、委婉和聪慧,心里早就愿意,但嘴上却不饶人,道:“先前你从无到有,朕看你鼓捣得有声有色的么,这会都渐上正轨,你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何满苦脸:“陛下,不,姑丈~”
她这一撒娇,声如黄鹂,清脆动听,成帝饶是见惯了环肥燕瘦,此刻也不禁觉得身心舒畅。他哈哈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乖觉,行了,都叫朕姑丈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不好说的?”
何满这才甜笑着道:“珠珠就是个好吃懒做,耽于安逸和享乐的人,一向胸无大志,也吃不得苦,所以陛下就多给臣女派两个人吧。臣女保证,一旦他们接手,臣女再不插手。”
这就相当于把一个生财的聚宝盆白送给了成帝。
他锐利的眸子打量着何满,道:“你会寻不出几个帮手来?”
不说何太傅了,就他所知,太子府的韩长史可还在她身边呢。
“那不一样啊。”何满理直气壮的道:“陛下给的人,怎么能和他们相提并论?有了陛下支持,臣女就相当于请了一尊大佛坐镇,再有什么无中生有,无理取闹,无是生非的人,我就不用怕再被陛下冤枉了。”
成帝忍不住大笑,点着她道:“你这丫头是真不吃亏,说来说去,不过是在怨恨朕冤枉了你。”
“陛下冤枉臣女了,臣女真没这么想,只是从中明白了一个道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的力量果然是太大了。臣女还什么都没做呢,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假若以后臣女再有什么举动,是不是还要再来一回?我不是什么大力金刚,只是个弱女子,所关心的也不过是臣女的爹娘和兄长,一而再,再而三,臣女很难想象,是不是有一天,臣女要被逼着失去所有?”